盧卡斯將諾頓長老臨終的警告深深埋入心底,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港口的秩序需要維持,後續源源不斷抵達的星舟需要引導,成千上萬疲憊不堪的同胞需要安置。他將全部精力投入到眼前繁雜的事務中。
作為熔爐的守護者,他與核心熔爐起源之火)的連接使他能通過晶體高效處理海量信息。引導光束在虛空中穿梭,力場輕柔地引導著失控或動力耗儘的星舟,工程機器人如同工蟻般忙碌地修複著港口設施和嚴重受損的船隻,一隊隊引導機器人將一批批回歸者送往預設的生態穹頂。
指揮官布雷茲展現了出色的組織能力,他主動將一些狀態較好的回歸火種組織起來,協助維持秩序、安撫情緒激動的同胞、搬運緊急物資。這些在絕望中堅守至今的火種生命,一旦看到了真實的希望,爆發出的韌性和協作精神令人動容。
盧卡斯注意到了這一點,他通過晶體對布雷茲下達了新的指令:“布雷茲指揮官,感謝你的協助。現在,我正式任命你為回歸者臨時協調官,負責統籌所有回歸族人的安置、登記與初步整編工作。優先確保生命維持係統穩定,救治傷患。”
布雷茲胸口的火種明顯明亮了一瞬,這是責任,也是信任。他挺直身軀,右拳再次叩胸:“遵命,守護者大人!必不辱命!”
有了布雷茲分擔壓力,盧卡斯能稍微抽身,將注意力投向更宏觀的層麵。他連接熔爐的核心傳感器,感知著整個熔爐空間的狀態。
回歸的火種數量遠超最初預估。晶體不斷更新著數據流:
【當前抵達星舟數量:847艘。已登記火種生命個體:92,311名。狀態評估:普遍能量匱乏,17.3個體帶有輕傷,3.1個體需要緊急能量補充,0.05個體檢測到不穩定寂滅汙染跡象,已隔離……】
近十萬同胞!這還隻是先行抵達的第一批!盧卡斯心中既感到沉重,也湧起一股力量。如此多的生命將希望寄托於熔爐,寄托於他,他絕不能倒下。
他注意到,生態穹頂的容量開始顯得緊張。雖然熔爐龐大無比,但經過寂滅之環的破壞,許多區域尚未修複,可安全使用的空間有限。
“晶體,啟動預設的b12至b15生態穹頂,調整環境參數至標準模式。同時,掃描熔爐外層結構,尋找適合臨時拓展生存空間的可修複區域。”
【指令確認。b係列穹頂啟動中。掃描進行中……發現第三維護環帶部分區域結構完整,可進行環境改造,預計可增加30容納空間。工程方案生成中,需調動大量工程單位。】
“批準執行。優先保障所有回歸者的基本生存需求。”
【明白。已調度工程機器人集群前往目標區域。】
處理完這些,盧卡斯將目光投向港口之外,那片深邃而危機四伏的熔爐內部。全息地圖上,代表寂滅殘留和未知威脅的紅點依然散布在各處。諾頓長老的警告如同冰刺,時時提醒他潛在的巨大危險。
“尖塔遺產……”他心中默念。古老光影將控製權限和知識傳承給他時,並未提及任何警告。是諾頓長老在漫長漂泊中精神錯亂產生的幻覺,還是他所知的真相,比古老光影更加古老、更加黑暗?
必須調查。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確保熔爐的基本安全,並建立起一支可以信賴的力量。單打獨鬥,無法守護整個文明的火種。
這時,布雷茲的聲音通過通訊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守護者大人,初步登記顯示,回歸者中包含多個不同分支的幸存者群體。除了我的‘遠征遺民’和之前提到的‘深空漂流者’,還有自稱‘守望之眼’、‘掘進者後裔’等群體。他們帶來了一些……信息。”
盧卡斯精神一振:“什麼信息?”
“大多是他們在深空漂流中記錄的星圖、遭遇的寂滅現象、以及其他幸存者信號大部分已消失)的方位。但‘掘進者後裔’的領袖聲稱,他們在逃離母星殘骸時,帶走了一件‘古老的遺物’,據說是從某個未被寂滅完全吞噬的遠古遺跡中發掘出來的,可能與熔爐的早期曆史有關。他們希望將這件遺物獻給守護者。”
古老的遺物?盧卡斯心中一動。會不會與尖塔遺產有關?
“安排一下,我稍後會見一見‘掘進者後裔’的領袖。另外,布雷茲,從回歸者中篩選出狀態良好、擁有戰鬥或工程經驗的火種,開始進行初步編組。熔爐內部並不安全,我們需要儘快組建起護衛和工程隊伍。”
“明白!我立刻著手辦理。”布雷茲雷厲風行地回應。
數小時後,港口的工作終於步入正軌,後續抵達的星舟速度開始減緩。盧卡斯在港口指揮中心的一個簡樸房間內,見到了“掘進者後裔”的領袖——一個身軀矮壯、雙臂異常發達、如同鑽頭般的火種生命,自稱“巨石”。
巨石的態度恭敬中帶著一絲拘謹,他小心翼翼地從隨身攜帶的一個強化金屬箱中,取出了所謂的“古老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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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並非什麼光彩奪目的寶物,而是一塊不規則的黑灰色金屬碎片,表麵粗糙,邊緣參差不齊,隻有巴掌大小。碎片上刻著極其細微、幾乎難以辨認的紋路,那些紋路給盧卡斯一種奇異的熟悉感。
“守護者大人,”巨石的聲音低沉而沙啞,“這是我們族群在最後的挖掘中發現的,它埋藏在極深的地層下,周圍的岩石年代測定顯示,它比我們的文明曆史還要久遠。它……它能輕微乾擾寂滅能量的探測,我們懷疑,正是靠著它微弱的影響,我們那艘破船才幾次僥幸躲開了大規模的寂滅潮汐。”
盧卡斯接過金屬碎片,觸手冰涼,但當他指尖的源火能量無意中掃過時,碎片上的細微紋路竟極其短暫地閃爍了一下微不可查的光芒。
就是這一下,讓盧卡斯瞳孔驟縮!
那紋路的能量共鳴模式……與他意識海中,古老光影傳承給他的關於“尖塔”的基礎結構信息,有至少七成相似!雖然這塊碎片本身似乎不含任何特殊能量,更像是一個“鑰匙”或者“地圖”的碎片,但它指向的源頭,極有可能就是“尖塔”!
諾頓長老警告“小心尖塔遺產”,而這裡就出現了一塊可能與尖塔相關的遠古碎片!是巧合,還是某種必然?
盧卡斯壓下心中的波瀾,平靜地問道:“你們發現它的具體位置,還有記錄嗎?”
“有!有星圖坐標!”巨石連忙點頭,“雖然那片空域現在可能已經被寂滅徹底籠罩,但坐標我們還保存著。”
“很好,這份遺物和坐標非常重要,感謝你和你的族人。”盧卡斯鄭重地說,“熔爐會記住你們的貢獻。先去休息吧,你們需要的資源和援助,晶體會優先提供。”
送走感激涕零的巨石,盧卡斯獨自凝視著手中的金屬碎片,眉頭緊鎖。
線索開始浮現,卻指向了更深的迷霧。尖塔遺產到底是什麼?這塊碎片是開啟它的鑰匙,還是警告牌?諾頓長老的警示言猶在耳。
這時,晶體發出提示:
【守護者,對諾頓長老軀殼的初步掃描完成。在其核心處理單元的最深處,發現一段高度加密、處於物理隔離狀態的記憶碎片。加密方式極為古老,與當前熔爐核心數據庫不兼容,強行破解可能導致信息永久丟失。】
盧卡斯深吸一口氣。看來,這位古老的史官,確實留下了些什麼。
“嘗試進行最低限度的能量共鳴解讀,優先判斷信息類型和危險性。同時,在回歸者中尋找可能懂得這種古老加密方式的專家。”
【指令已記錄。另外,第一批護衛隊和工程隊已初步編組完成,指揮官布雷茲請求指示。】
盧卡斯將金屬碎片收起,目光恢複堅定。無論前方是恩賜還是陷阱,他都必須走下去。現在,一步一個腳印,鞏固防線,清理內部,積蓄力量。
“告訴布雷茲,護衛隊優先熟悉熔爐入口區域的防禦係統。工程隊分成兩組,一組協助拓展生存空間,另一組……”盧卡斯看向全息地圖上距離入口最近的一個紅點,“隨我前往第七維護通道下遊,我們需要清理出一條安全的能源輸送線路。”
他邁步走出指揮中心,重新投入守護者的職責。內心的疑問和警惕,將化為他前行路上更加謹慎的探路燈。
熔爐的複蘇之夜,還很長。而關於尖塔遺產的秘密,才剛剛揭開冰山一角。
盧卡斯沒有耽擱。他命令晶體將那塊神秘的金屬碎片和諾頓長老加密的記憶數據列為最高優先級研究項目,同時調動所有可用的計算資源,嘗試以最安全、最溫和的方式破解那段塵封的記憶。他知道,這可能需要時間,而他現在最缺的也是時間。
當前的首要任務,是確保回歸同胞的安全,並清除熔爐內部的直接威脅。他點開晶體投射的全息地圖,目光落在距離港口區最近的那個紅色標記上——位於第七維護通道下遊的一個能量中繼站。那裡聚集的寂滅能量反應雖然不如之前的管道節點強烈,但若不處理,會像毒瘤一樣持續侵蝕熔爐的能源網絡,並可能吸引更麻煩的東西。
“布雷茲。”盧卡斯接通了臨時指揮官的通訊。
“守護者大人,請指示!”布雷茲的聲音立刻傳來,背景是各種調度指令和機械運轉的聲響,他顯然已經進入了角色。
“我即將帶隊清理第七維護通道下遊的中繼站。港口區的秩序和後續抵達同胞的安置工作,由你全權負責。工程隊已經派出拓展生存空間,你的任務是確保過渡期平穩。”
“明白!請您放心出擊,後方交給我布雷茲!”布雷茲的回答鏗鏘有力,帶著軍人的乾脆。
盧卡斯結束通訊,身影一閃,通過熔爐內部的短途傳送係統,出現在了初步整編完成的護衛隊和工程隊麵前。這是一支由大約五十名火種生命組成的混合隊伍,成員來自不同的幸存者群體,形態各異,但眼神中都帶著重返家園後特有的堅毅,以及一絲對守護者的敬畏和好奇。他們的裝備參差不齊,最好的也不過是些磨損嚴重的製式能量武器和工具,最差的甚至隻有原始的近戰武器和簡陋的維修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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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卡斯的目光掃過他們,沒有發表慷慨激昂的演說,隻是平靜地開口,聲音清晰地傳入每個火種生命的感知中:“我是盧卡斯。我們將前往第七維護通道,執行淨化任務。我們的目標,是清除中繼站的寂滅汙染,恢複能源供應。記住三點:第一,緊跟我的步伐,不要擅自行動;第二,相信你的同伴,也相信熔爐本身會協助我們;第三,若遇無法理解或抵抗的危險,優先保全自己,立刻後撤求援。活著,才能繼續守護。”
簡短的指令,卻比任何口號都更能安定人心。隊伍中一陣細微的能量波動,那是認同和決心在凝聚。
“出發。”
盧卡斯轉身,率先踏入通往第七維護通道的幽深入口。護衛隊呈戰鬥隊形散開,警惕地護衛在兩翼和後方,工程隊則緊隨其後。黯淡的應急燈光下,隻有腳步聲和能量武器低沉的充能聲在空曠的通道中回蕩。
越往裡走,空氣中那股屬於寂滅的陰寒氣息就越發明顯。牆壁上開始出現熟悉的、如同瀝青般的凝固汙染物,甚至有些地方還在緩慢地蠕動,仿佛有生命一般。
【警告:前方五十米,檢測到多個低活性寂滅實體反應。】晶體冷靜地提示。
盧卡斯抬手,隊伍立刻停下。他凝神向前望去,隻見通道的拐角處,地麵上匍匐著幾團黑灰色的、如同軟泥般的生物。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隻是不斷地蠕動著,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息。是“蝕腐泥怪”,寂滅能量侵蝕普通物質後產生的低級衍生物,雖然威脅性遠不如蝕鐵蟲,但數量多了也會很棘手,而且它們的體液具有腐蝕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