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深入，周遭的信息環境就越是詭異。正常的宇宙背景噪音逐漸被一種冰冷的、帶有強烈目的性的秩序感所取代。仿佛闖入了一個巨大無比的……圖書館，或者實驗室的數據庫。信息被分門彆類，貼上標簽，但其分類邏輯對人類而言難以理解，充滿了非歐幾裡得幾何的扭曲感和悖論式的嵌套。
突然，一股強大的、帶有明確指向性的意識流鎖定了盧卡斯！如同探照燈照亮了黑暗中的潛入者。
“發現未授權訪問者。意識特征匹配：目標‘代行者熔爐星’。符合深層研究協議優先級。”一個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聲音，或者說意念，直接在盧卡斯的意識核心響起。這並非語言，而是純粹的信息灌輸。
盧卡斯心中警鈴大作！對方不僅察覺了他的潛入，而且早就將他標記為了重點研究對象！
“啟動深度掃描與分析程序。”冰冷的意念再次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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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間，盧卡斯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被無數無形的探針穿透、分解。他的記憶、他的情感、他與星球能量網絡連接的方式、甚至他最深層的思維模式，都如同攤開的書卷，暴露在對方麵前。一種被徹底看穿、無所遁形的感覺油然而生，遠比物理攻擊更令人心悸。
他試圖抵抗，用意誌力構築防線，但在這種層麵的交鋒中，他的抵抗如同螳臂當車。對方的技術層級太高了，完全是降維打擊。
“個體意識與行星級能量網絡融合度：極高，存在未知進化潛力。網絡結構穩定性：受近期對抗影響，出現可量化波動。威脅評估：低概率主動攻擊性，高概率防禦性頑固。建議：增加環境壓力測試，觀察其崩潰閾值與適應性變異。”
對方像是在閱讀一份實驗報告，冷靜地分析著盧卡斯的“性能參數”，並製定著下一步的“實驗方案”。盧卡斯的存在，對他而言，僅僅是一組有趣的數據。
憤怒和屈辱在盧卡斯心中燃燒，但他強行壓製下去。憤怒在這裡毫無用處，隻會乾擾判斷。他必須利用這次接觸，哪怕是被動的，也要獲取信息！
他集中殘存的意誌，向那股冰冷的意識流發送出強烈的疑問：“你們是誰？收割者？為何入侵我們的世界？”
短暫的沉默，仿佛對方在評估是否值得回答這個問題。
“標識符‘收割者’：archaicdesignation，準確率7.3。現行標識符：歸檔者。”冰冷的意念回應，“入侵？錯誤定義。此行為定義為：文明樣本采集與歸檔。熔爐星文明，編號gaa734，具備初步行星能量操控技術，個體意識出現罕見網絡共生現象，符合‘潛在躍遷文明’觀察標準。”
歸檔者！文明樣本采集！
盧卡斯的心沉入穀底。對方的意圖比他想象的更冷酷。它們不是來征服或毀滅，而是像科學家采集昆蟲標本一樣，要將整個熔爐星文明，連同他和星球能量網絡，都當成研究樣本“歸檔”！所謂的攻擊、壓力測試，都隻是為了觀察樣本在極端環境下的反應！
“我們不是你們的實驗品！”盧卡斯發出怒吼般的意念衝擊。
“所有低熵文明終將歸於沉寂。歸檔，是保留其存在痕跡的最優解。”歸檔者的意念毫無波瀾，“抵抗是觀測變量之一，具有研究價值。繼續施加壓力……”
更強大的信息流開始湧入，試圖更深入地剖析盧卡斯的意識結構，甚至模擬各種極端場景，觀察他的應激反應。盧卡斯感覺自己的意識核心開始震蕩，記憶碎片翻騰不休，與星球網絡的連接也出現了不穩定的波紋。
再這樣下去，他可能真的會被“分析”透徹，甚至意識結構被永久性損傷！
必須切斷連接！
盧卡斯當機立斷，不再試圖獲取信息，而是全力收縮意識，引爆了提前預設在自己意識外圍的一層由星球能量構成的“信息炸彈”。
轟！
一場無聲的爆炸在信息維度中爆發，暫時擾亂了歸檔者的掃描波。盧卡斯趁此機會，沿著來路急速撤退，意識如同被巨浪拍打的浮木，向著肉身所在的坐標瘋狂回歸。
……
地心尖塔密室。
盧卡斯猛地睜開眼睛，劇烈地喘息著，臉色蒼白如紙，額頭布滿冷汗。僅僅是短短的意識潛入，卻感覺比之前所有的戰鬥加起來還要疲憊和凶險。他的大腦如同被無數細針穿刺過，傳來陣陣刺痛。
“盧卡斯！你怎麼樣？”霍恩長老焦急的聲音立刻通過網絡傳來，“能量讀數剛才極不穩定！”
“我……沒事。”盧卡斯聲音沙啞，強行平複翻騰的氣血和混亂的思緒，“長老，確認了。它們自稱‘歸檔者’，目的是將我們作為文明樣本進行采集和研究。所有的攻擊，都是‘壓力測試’。”
他將獲得的關鍵信息迅速傳遞出去。
霍恩長老那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這個真相，比純粹的毀滅更讓人絕望。
“我們必須改變策略。”盧卡斯掙紮著站起，眼中雖然疲憊，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它們將我們視為樣本，那我們就讓它們看看，這個‘樣本’會如何反噬！通知克倫，讓他們重點分析‘壓力測試’的模式，尋找規律！我們要在它們的‘實驗’中，找到反擊的機會！”
他抬頭，望向晶壁之外，仿佛能穿透層層岩層，看到那顆冰冷的“星辰”。
“想歸檔我們？那就來吧，看看最後是誰，先把誰研究透徹！”
熔爐星的抵抗，進入了一個全新的、更加殘酷的階段。他們不再隻是對抗一個強大的敵人，而是在一個冷酷的“觀察者”設定的實驗場中，為文明的存續而掙紮。每一步，都可能成為對方數據庫裡的一個新條目。
而在信號塔指揮部，克倫接收到了盧卡斯傳回的信息摘要。當他看到“歸檔者”和“文明樣本”這些字眼時，一股寒意從脊椎直衝頭頂。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理解這種被當成“研究對象”的冰冷和屈辱，因為這與他之前接觸“寂滅”能量時感受到的某種本質，何其相似！
他猛地看向全息屏幕上那些詭異的外星能量殘留數據，一個大膽的、近乎瘋狂的念頭，在他心中滋生。
“也許……我們不該隻想著防禦和分析……”克倫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的光芒，“也許，我們可以……主動‘汙染’它們的數據庫？”
這個念頭，讓周圍的幾名小組成員都驚駭地看向他。
風暴，在絕望的土壤上，催生出了更加極端的花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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