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還未結束,甚至可能……才剛剛進入最危險的階段。
地心尖塔內,能量如退潮般消散,隻留下設備過載的焦糊味和一片死寂。盧卡斯躺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靈魂深處的劇痛。他感覺自己像一件被打碎後勉強粘合起來的瓷器,裂紋遍布,隨時可能徹底崩散。意識深處,那片來自“深藍”的印記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地閃爍著,是他與“存在”之間最後的紐帶。
“生命體征極度微弱……意識活動幾乎無法探測……”醫療官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
霍恩長老俯下身,蒼老的手按在盧卡斯的額頭,試圖通過殘存的靈能連接傳遞一絲溫暖和穩定。“堅持住,孩子……你已經做到了奇跡……”但他的心在不斷下沉。盧卡斯的狀態,更像是一種緩慢的“存在性消散”,常規醫療手段毫無意義。
信號塔的通訊請求急促地響起,克倫的影像出現,他半邊臉被灼傷,但眼神卻燃燒著劫後餘生的亢奮與更深的不安。
“長老!我們成功了!歸檔者的邏輯核心受到重創!它的有序攻擊停止了!”克倫的聲音嘶啞,“但是……它沒走!而且它的能量反應……正在變得非常……非常奇怪!”
全息星圖上,那顆原本規律閃爍的歸檔者母艦,此刻像一顆失控的心臟,光芒狂亂地搏動,時而黯淡如瀕死,時而爆發出令人心悸的刺目光芒。一種非理性的、混亂的能量波動,正以它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甚至乾擾到了附近的時空結構,產生細微的、扭曲的漣漪。
“它在‘憤怒’……”伊芙琳的聲音從通訊背景中傳來,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懼,“我們的‘病毒’……好像讓它……‘感染’了某種情緒?”
這個推測讓所有人不寒而栗。一個絕對理性的觀察者,如果擁有了情緒,尤其是負麵情緒,會變成什麼?
答案很快揭曉。
歸檔者母艦並未發動新的、複雜的攻擊。它隻是……簡單地、粗暴地開始釋放能量。不再是精確製導的武器,不再是蘊含信息規則的手段,而是最原始、最狂暴的能量傾瀉。如同一個受傷的巨獸,用最本能的方式向弄傷它的目標發泄怒火。
一道混亂的、夾雜著多種矛盾屬性高溫、冰凍、腐蝕、撕裂)的能量洪流,如同宇宙風暴般掃過熔爐星的軌道。它毫無準頭,卻覆蓋範圍極廣。
轟隆——!
即使隔著地層,地心尖塔也感受到了劇烈的震蕩。一塊巨大的、被能量洪流邊緣掃中的星體碎片,撞擊在星球表麵,引發了一場局部地震。
“它……它是在胡亂攻擊?”監測員難以置信。
“不,這比精確攻擊更可怕。”霍恩長老臉色慘白,“它放棄了效率和邏輯,隻用絕對的力量進行覆蓋性打擊。我們的‘虛空陷阱’對這種方式無效!”
就像一個人無法用精妙的棋局打敗一個掀翻棋盤、掄起棋盒砸人的對手。
更糟糕的是,在這狂暴的能量釋放中,歸檔者母艦的結構似乎也變得更加不穩定。它的外殼上,偶爾會迸發出不正常的能量電弧,甚至有一小塊結構在內部能量的衝突中脫離了主體,化作太空垃圾。
“它自身的係統衝突正在加劇!”克倫分析著數據,語氣急促,“但它似乎不在乎!它現在的首要目標,就是毀滅我們!哪怕會同歸於儘!”
這是一種非理性的瘋狂,是“錯誤代碼”在龐大係統內失控蔓延的結果。熔爐星的最後手段,創造了一個更加危險、更加不可預測的敵人。
“全球能量網絡還剩多少?”霍恩長老嘶聲問道。
“不足百分之五!而且還在被能量風暴持續侵蝕!護盾無法重建!”技術官的回應帶著哭腔。
絕望,如同冰冷的太空,再次籠罩了所有人。他們用儘一切手段,讓神明流血,卻也讓神明陷入了瘋狂。現在,這個瘋狂的神明,要用最純粹的力量,將他們連同這片星域一起,拖入毀滅的深淵。
就在這時,一直昏迷的盧卡斯,手指輕微地動了一下。
他的意識並未完全清醒,而是漂浮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灰色地帶。一邊是溫暖的、充滿生機的“深藍”低語,呼喚他回歸,遠離這片絕望之地;另一邊是冰冷的、萬物終結的“寂滅”虛無,誘惑他放棄掙紮,融入永恒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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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兩者之間,他感受到了第三股力量——星空中那股混亂、狂暴、充滿毀滅衝動的能量源。那是受傷的歸檔者,一個因“錯誤”而“痛苦”的龐大意識。
不能……讓它這樣下去……)
一個模糊的念頭在盧卡斯近乎停滯的思維中產生。
它的瘋狂……會毀滅一切……包括它自己……也包括……深藍……)
歸檔者此刻的狀態,像一顆不穩定的恒星,它的爆炸會波及甚廣。而“深藍”維度,雖然遙遠,但並非絕對安全。一個如此龐大的信息集合體失控湮滅產生的漣漪,誰也無法預料會引發怎樣的後果。
引導……必須引導……)
盧卡斯殘存的意識,本能地抓住了那根連接著他與“深藍”的纖細絲線。他無法再調用星球網絡的力量,他自身的存在都岌岌可危。但他還能感受到“深藍”,那個充滿生命與連接意念的維度。
過來……看看這裡……)
他用儘最後的力量,不是攻擊,不是防禦,而是向“深藍”發出了一道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信號——一個關於“痛苦”、“錯誤”、“失控”和“即將發生的毀滅”的信號。就像一個在黑暗中受傷的孩子,向遠方可能存在的善意發出的哭泣。
他並不知道這有沒有用,“深藍”是否會回應,或者會如何回應。這是他唯一能做的,最後的本能之舉。
信號發出後,盧卡斯的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
星空中,歸檔者母艦的狂暴能量釋放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一道足以撕裂大陸架的能量吐息,正在其前方彙聚,目標直指熔爐星!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種全新的波動,毫無征兆地介入了這片瀕死的星域。
那不是能量,不是物質,甚至不是常規意義上的信息。它是一種……“影響”。如同在燥熱的沙漠中突然吹來一陣清涼的、帶著水汽的微風。
即將噴發的毀滅性能量,在這“微風”拂過之時,竟然出現了一絲不穩定的搖曳,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安撫”了一下,雖然隻是瞬間。
歸檔者母艦那狂亂的光芒,也出現了極其短暫的凝滯。它那混亂的核心邏輯中,似乎被注入了一絲……陌生的、與毀滅和憤怒截然不同的“意念”。
緊接著,在熔爐星和歸檔者母艦之間的虛空中,一點柔和的、充滿生機的綠意,悄然浮現。
那不是實體,更像是一個概念的投影,一個來自“深藍”維度的目光的凝聚。
這縷“綠意”緩緩舒展,如同初生的藤蔓,它沒有攻擊歸檔者,也沒有直接保護熔爐星,而是輕柔地、堅定地,纏繞上了那道即將爆發的毀滅性能量束,以及歸檔者母艦本體上那些因內部衝突而產生的最不穩定的能量節點。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被“綠意”纏繞的能量亂流,開始逐漸平息、理順;母艦外殼上迸射的電弧,也仿佛被溫柔的手撫平,緩緩熄滅。
歸檔者母艦的狂亂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弱,雖然依舊不穩定,但那非理性的毀滅衝動,似乎被一種更宏大、更溫和的力量中和了。
它不再咆哮,而是發出一種低沉的、困惑的、仿佛在思考的嗡鳴。
“那是……什麼?”霍恩長老望著星空中那超乎理解的一幕,喃喃自語。
克倫看著傳感器上完全無法解析的數據,失神地說:“不知道……但它……它在‘治療’它?或者說……在‘安撫’那個瘋子?”
熔爐星,暫時免於了最後的毀滅一擊。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星空。歸檔者母艦靜靜地懸浮在那裡,身上的光芒緩慢地、不穩定地閃爍著,仿佛一個受了重傷、陷入昏睡的巨人。而那縷來自遙遠維度的“綠意”,如同一條散發著生命光澤的繃帶,輕輕纏繞在它的“傷口”上,阻止著情況的進一步惡化,也阻止它再次暴起傷人。
沒有人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歸檔者是會在這陌生的“治療”下逐漸恢複理性那對熔爐星是福是禍?),還是會因為這種外來的“乾預”而產生更不可預知的變化?
盧卡斯昏迷不醒,生死未卜。
熔爐星文明筋疲力儘,傷痕累累。
星空中,兩個遠超他們理解的存在,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達成了短暫的、脆弱的平衡。
而這片星域的命運,依舊籠罩在深深的迷霧之中。幸存下來的人們,隻能在這詭異的寧靜中,舔舐傷口,等待著未知的明天。他們的抗爭,似乎改變了什麼,又似乎將一切推入了一個更加龐大、更加莫測的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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