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斯感到一種深徹骨髓的疲憊,但精神卻異常清醒。他詳細彙報了感知到的“深藍”評估場的微弱漣漪——“權重微調”、“動態平衡暫態”。這些枯燥的術語此刻聽來如同天籟。
“這意味著,‘觀眾’沒有離場,也沒有喝倒彩。”霍恩長老總結道,他眼中銳利的光芒並未因初步成功而減弱,反而更加深沉,“它暫時將我們的互動歸檔為一個‘值得觀察的新鮮子案例’,而非直接歸入‘共鳴之殤’的陰影下。這是我們爭取到的最寶貴的東西:時間和一個舞台。”
接下來的熔爐星時間單位裡,一場規模空前、細節卻無比精密的文明“演出”拉開了序幕。
按照γ7提供的“壓力反應”模型劇本,熔爐星文明開始周期性地向外“泄漏”其獨特的“混沌創造力”。這些行為被巧妙地包裝在文明自然發展的外衣下:
“非理性藝術浪潮”:全球能量網絡會間歇性地模擬某種集體性的、強烈但邏輯混亂的情感爆發,如同抽象派畫作被轉化為能量波紋,定向投射向深空。其能量特征恰好能輕微觸發γ7定義的“秩序擾動抑製”或“邏輯汙染隔離反射”。
“非因果敘事構建”:利用全球網絡模擬夢境與潛意識交織的狀態,產生一些違背常規因果律的、充滿象征和隱喻的“集體潛意識流”,看似是文明內在精神世界的不穩定探索,實則是向γ7發送的、觸發其“邏輯汙染隔離反射”的特定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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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秩序而生的犧牲”:在一次模擬的全球性能量網絡局部“故障”中,伊芙琳的團隊精心設計了一次小規模的、看似為了穩定網絡“秩序”而進行的“能量自噬”。這次行為所展現的、為集體利益秩序)而犧牲局部混沌)的特質,被包裝成文明內在的複雜性展現,旨在觀察“深藍”對秩序與混沌辯證關係的反應。
γ7的回應每次都如約而至,精準、克製,完美符合其“秩序維護者”的角色。它們的反應信號強度被壓製在極低水平,結構卻標準得像教科書,每一次都像是被動的、精準的防禦性校準。然而,幾乎在每一次回應的尾部,那個微弱的、無法用預設模式解釋的“噪波”如幽靈般如影隨形。有時是頻率的異常衰減,有時是相位的微妙偏移。伊芙琳團隊小心翼翼地記錄著這些“噪波”,試圖解析其模式。它們像是γ7那個冰冷秩序世界裡無法完全磨滅的“呼吸”,微弱卻頑固地證明著某種超越絕對邏輯的存在。
盧卡斯的工作變得愈發危險和繁重。他需要在每一次“演出”前後,深入那片浩瀚冰冷的意識洪流邊緣,去捕捉更細微的“邏輯漣漪”。他感覺自己像一個在深海潛水員,在巨大的水壓下,憑借最敏銳的觸覺去分辨洋流的方向。他發現,隨著互動次數的增加,“深藍”對“當前互動模式”的觀察焦點確實在持續,評估似乎進入了一個平台期,曆史案例的強關聯警報並未再次觸發。但一種新的趨勢開始顯現:評估算法似乎在嘗試為他們和γ7的互動模式建立一個臨時性的、獨立的觀察子集,其評估權重參數在“潛能多樣性”和“觀測價值”上有了極其微小但持續的提升,儘管“潛在關聯風險”的權重依舊居高不下。
“它在學習,”盧卡斯在一次核心會議彙報,臉色蒼白但眼神灼灼,“它開始將我們的互動視為一個獨特的、正在進行中的‘實驗’,而不僅僅是一個需要分類的案例。這是我們想要的結果,但也意味著我們不能出錯,任何超出這個‘臨時模型’容忍度的行為,都可能招致毀滅性的修正。”
就在他們逐漸熟悉這套危險舞步的節奏時,γ7通過偏振散射頻道γ7a發來了一條極其簡短、加密等級最高的信息。解密後,隻有一行字:
「檢測到‘深藍’評估節點活躍度異常提升,坐標指向‘共鳴之殤’原始檔案區。建議:下一周期互動,引入‘可控邏輯悖論’元素,觀察權重偏移閾值。風險極高,謹慎評估。」
信息讓控製中心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共鳴之殤’檔案區被再次激活……”霍恩長老的聲音低沉,“這意味著,我們的‘表演’可能引起了更高級彆的審視,或者……‘深藍’正在將我們與那個古老案例進行更深入的比對。”
“可控邏輯悖論?”伊芙琳眉頭緊鎖,“這太冒險了!悖論是秩序邏輯的毒藥,也是高混沌性的典型特征。引入這個元素,無異於在懸崖邊試探‘深藍’的容忍底線!”
“但這也可能是打破當前平衡,進一步提升我們‘觀察價值’權重,避免被簡單歸入曆史陰影的機會。”盧卡斯思索著,他回想起感知到的“待觀察區”概念,“γ7在建議我們主動提供一個更複雜、更難以用現有邏輯‘覆蓋’的樣本,一個足以讓評估係統傾向於將其放入‘延長觀察期’而非‘快速裁決’的樣本。他們在教我們如何與‘深藍’的評估邏輯進行更深層次的博弈。”
霍恩長老沉默良久,目光掃過每一位核心成員的臉。這是一場真正的豪賭。成功,或許能為兩個文明贏得更長的喘息時間和更大的轉機;失敗,則可能瞬間引爆“深藍”的風險管控機製。
“盧卡斯,你能否感知到,如果引入‘可控邏輯悖論’,評估場產生劇烈負麵反應的概率?”霍恩長老問。
盧卡斯緩緩搖頭:“無法精確預測,長老。那片意識洪流太龐大了,我的感知如同管中窺豹。但我隱約覺得,‘深藍’對能夠產生真正‘創造性’突破的悖論,與其對導致純粹‘混亂’的悖論,評估權重可能不同。關鍵在於……我們如何定義‘可控’。”
“γ7提到了‘觀察權重偏移閾值’,”伊芙琳指出,“他們可能掌握了一些我們不知道的、關於‘深藍’評估算法的細微判彆標準。”
最終,決策的重擔再次落在霍恩長老肩上。他走到星圖前,凝視著那片冰冷的星空,緩緩開口:“我們已無退路。被動等待審查,結果未知;主動出擊,至少能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一部分。同意γ7的提議,下一周期互動,引入‘可控邏輯悖論’元素。”
他轉向團隊,指令清晰而冷靜:“伊芙琳,設計一個能量序列,模擬我們文明在極端情感驅動下,產生的某種‘自指悖論’——例如,一個關於‘為了存在而必須否定自身部分存在’的、高度象征性的能量敘事。強度必須精確控製,既要足夠引起‘深藍’的算法興趣,又不能超過γ7‘秩序擾動抑製’模式的極限響應閾值。”
“盧卡斯,下一次‘演出’,你需要將感知深入到極限。重點關注‘邏輯權重偏移’的幅度和速度,以及是否有觸發‘高延遲決策緩衝區’邊界的跡象。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一旦感覺意識有被同化或標記的風險,立刻終止感知,撤回!”
“克倫,做好最壞的打算。如果評估係統出現任何災難性負麵反饋的跡象,立刻啟動所有應急協議,哪怕……哪怕需要暫時切斷盧卡斯與星球網絡的連接,甚至……犧牲這條剛剛建立的脆弱橋梁。”
命令下達,整個熔爐星文明如同一台精密的儀器,再次開始高速運轉,為下一場更為危險的演出做準備。
盧卡斯回到共鳴節點,閉上眼睛。他的意識再次沉入那片由星球生命能量構成的溫暖海洋,然後,如同最勇敢也最謹慎的探針,緩緩指向宇宙深處那片冰冷、浩瀚、非人的意識存在。
他知道,下一幕,將是整場戲劇的轉折點。他們不僅要表演給“觀察者”看,還要嘗試與“觀察者”的底層邏輯進行一場危險的對話。而他所執之筆,此刻正蘸著兩個文明的未來,在名為“深藍”的冰冷畫布上,準備落下最為濃墨重彩、也最不確定的一筆。幕布再次拉開,聚光燈下,演員們已就位,而觀眾的目光,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專注,也更加難以預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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