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芃有點煩躁的等待著蒙鎧的歸來。這種情緒和任何其它將領出征還不一樣。
蒙鎧是以身犯險，蒙鎧又是蒙恬的長子，畢竟不是尋常的將領。雖然趙芃知道，應該對每個人一視同仁，而不是親疏有彆，但仍然不能克服這種擔憂。自己做不到。也許皇兄和父皇能做到這點？
趙芃不確定。似乎皇兄也做不到視天下人為芻狗。而張誠……張誠也做不到。
所以蒙鎧回來的時候，趙芃立即招手讓他彙報偵查所見所聞。
在王宮的偏殿，一張大案子上擺放著一張大尺寸地圖。
雖然土木係的學生們已經發明了根據測繪地圖製作沙盤模型的方法，但是黑國顯然缺少這樣的工匠。
幅員遼闊的黑國也很難製作每一塊地區的沙盤。軍官們就還是使用帶有等高線的地圖來研究戰場。
訓練有素的軍官能夠看清楚等高線的疏密，手指在那些線條上空遊走的時候，就能模仿出山巒的起伏，緩急有序。
蒙鎧用小木塊放在地圖上。一邊擺布，一邊陳述這些羅馬軍人行軍和結寨的方法，以及使用斥候的方法，軍官們站在他身邊，靜靜的觀看，一邊和秦軍行軍方式進行比較。
趙芃也是領軍多年的將領，雖然不如韓信蒙鎧一樣從小受到軍中訓練，但是看圖卻是沒問題的。從蒙鎧的講述上，趙芃也已經漸漸理解了羅馬軍行軍結寨的特點。
紀律、製度！
這是一支強大軍隊的最根本的力量。
這是每一個兵家都懂得的道理，卻不是每個兵家都能實現的目標。羅馬的軍團就能做到……至少正在向北運動的這個軍團就能做到！
是一位很強大的將軍啊！
兩萬餘人北征。在這片低地上，他們還有什麼敵手？趙芃想。
黑國的軍官們對這塊大陸更熟悉，也都心中暗暗歎息，而從國內來的軍官們還沒有這麼深刻的印象。
“每天行軍40裡！”一位一起參加斥候偵查的軍官補充。他們已經在空中飛臨了上一個行營的位置，能看到之前布營的痕跡。行軍速度是很容易推算的。
“比秦軍要慢一些。”有人插話。
“他們運送輜重使用的是騾馬。單兵也要負重……盔甲要用一個載具掛好背負在身上。單兵負重大。所以行軍距離有限。”
秦軍的步兵早已經普遍采用了獨輪車來攜帶自重。膠鞋在不同的道路上，適應度也極好。獨輪車和地麵隻有一個接觸點，所以獨輪車也能通過任何路麵。從這個角度講，秦軍的行軍速度已經是最快的了。
秦軍紮營也有自己的風格，獨輪車建成的車牆、便攜的帳篷、在軍陣外側擺放的迫擊炮、裝備到每一個單兵的步槍、強弩。
即便沒有像羅馬人那樣用木板建成嚴密無縫的寨牆，秦軍的軍陣也是無人可以攻破的。夜間，秦軍還會在營寨附近布設鐵蒺藜。無論是馬還是野獸，都無法靠近秦軍的營寨。
大家一時分辨不出秦軍和羅馬誰更強大。
不過蒙鎧說：“羅馬人這種一邊行軍一邊修路的習慣，我很喜歡。戰爭結束以後，通往被征服之地，就已經有很好的道路了，後續的軍隊可以繼續擴建和改善這條道路。不光是軍隊可以在這些道路上更快速的通過，商隊也能更容易的到達那些被征服地區。這對控製遠方的疆土很有幫助。”
“你可以修路過去，那蠻族不也可以通過你的道路過來嗎？”
“可是小股的蠻族，誰有能力去對抗這樣的軍隊呢？羅馬人修建這些道路，已經成為一種習慣。看他們的熟練和秩序，這已經成為軍中的一種紀律了。凡存在的必有理由。”
張彤問：“那麼羅馬人是衝我們來的嗎？”
蒙鎧說：“看起來不像，殿下。兵法說，倍則擊之，他的2萬人軍團，麵對我們還不足以取得優勢。勞師遠征，損失太半，沒有將軍會製定這樣的計劃。”
“可是2萬人就為了去攻打這些蠻族嗎？有一點太奢侈了。完全不需要這麼多的兵力啊。”
“戰爭就是以強淩弱，以多勝寡。無論敵人是強大還是弱小，都要有獅子搏兔的勇氣。”蒙鎧重複著自己從蒙恬和韓信那裡學來的戰爭藝術。
“兵家從來不相信以弱勝強的說法，隻有無知的說書人才會渲染以弱勝強這樣的奇跡，那都是說給外行人聽的。真正的名將都在努力形成局部戰爭的優勢。如果你的軍隊比敵人的少，怎麼辦？那就尋找一個局部的優勢，用10倍的兵力在局部消滅敵人。
10倍的兵力去痛擊敵人，你幾乎不會有任何傷亡，然後尋找下一個戰爭的局部，繼續用更多的兵力去碾壓他。所謂以少勝多的戰例，無非是指揮官在戰場上精確構想，在一次戰鬥中，尋找無數次的戰機，投入大量軍隊，消滅掉一個又一個小股敵人，最後扭轉雙方兵力的差距，一舉擊潰。強勝弱，多勝少，這才是戰爭中永久的定律。”
“公主麾下的驛站也曾經有過3000破萬人的戰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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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麼說，公主的3000破萬人，是建立在戰鬥力總體強大的前提下，空中有投擲，地麵有炮擊，單兵都配備了霰彈槍。
可以說，每一個作戰小組，它的射程、火力都遠遠超過敵人的一個騎兵分隊。這樣，才能夠在戰場上克敵製勝。裝甲車就像鐵罐頭一樣，又勝過重裝步兵無數。敵軍即便抵近進攻，也無法傷其分毫。”蒙鎧這樣說，每個人都聽得身臨其境，那是因為蒙鎧自己就曾經參與過那場戰鬥。
“如果他們不是衝著我們來的，那麼我們接下來……”
“他們雖然不是衝著我們來的，但是他們是要征服那些蠻族的領地。一旦占據了土地，他們就可以掠奪財產，征收稅賦，控製人口。羅馬和我們秦人不一樣，秦人喜歡用自己人去管理這個土地，而羅馬喜歡用當地人來管理。這樣的羅馬，就以區區一座城和核心地區的幾個行省能控製了地中海沿岸的無數邦國。曾經跟隨商隊進入羅馬城，探查情報的一位將軍說……”
趙芃皺著眉：“這不就是分封製的那一套。秦人對分封製很不感冒。始皇帝創建了郡縣製能夠實現中央集權，能夠有效地利用朝廷來治理郡縣，調度千萬居民，征收稅賦，發展農業和工業。所有這一切，在戰國或者是春秋那種邦國諸侯的環境下是無法實現的。
劉邦搞的那些諸侯王，不僅僅不能夠服從朝廷的管理，遵循朝廷的政策，甚至會反叛，成為破壞國家安定的力量。所以無論如何，趙芃聽到羅馬采用了這種城邦、行省總督的製度，都覺得難以接受。”
“沒辦法呀。羅馬和我們一樣的問題，他們人口少，以少少的人口，想要管理這麼大地區，光靠羅馬人是做不到的。隻能設立總督管理這些蠻族的區域。否則他們何以在短短的時間膨脹到如此大的規模。
我曾經有機會閱讀地中海地區和兩河地區的一些文獻。曆史上，這裡的大帝國都是這麼乾的。行省總督的製度，能夠使他們快速的發展，當然最後也因為這種製度，他們最後快速的衰落，所以這塊土地已經換了無數個朝廷。我們大秦有時候也不得不采取總督的製度。
比如夷州，在夷州，我們現在也隻有一個城。所以公孫哲是以總督的身份，依托夷州的鋼鐵城，來控製整個夷州北部。如果我們在夷州有500萬人，那夷州當然就已經劃分了無數郡縣。現在就是因為人少，還做不到。來之前，韓信太尉跟我討論過這事兒。他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韓信的那個不成熟想法，趙芃已經把一根手指豎在唇間。
這是在示意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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