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合帝國濱海大學,“星洲學苑”圖書館期刊閱覽室,1923年初冬。
新加坡的初冬,沒有嚴寒,隻有纏綿的雨季和揮之不去的悶熱。濱海大學校園,坐落在新加坡市郊,融合了熱帶雨林風格與南洋騎樓特色的建築群錯落有致,棕櫚樹在細雨中搖曳。然而,在“星洲學苑”國際學生宿舍區的圖書館期刊閱覽室內,一場沒有硝煙卻火藥味十足的衝突,正圍繞著最新一期的學術期刊和有限的實驗資源激烈上演。這裡的氣氛,比窗外潮濕悶熱的空氣更加令人窒息。
希臘王國公派留學生、主修熱帶醫學與寄生蟲學的艾琳·帕帕多普洛博士她堅持使用博士頭銜,儘管仍在攻讀),一位來自雅典醫學世家、以嚴謹甚至有些刻板著稱的年輕女性,正與她的土耳其共和國同行、主修農學與植物病理學的穆拉特·耶爾馬茲博士同樣是在讀博士),為了閱覽室最後一本、剛剛上架的《帝國熱帶醫學與農學聯合學報》最新一期,刊載了聯合帝國南洋聯邦橡膠種植園病蟲害防治的最新突破性論文)的優先閱讀權,爭執不下。艾琳的身旁,站著她的研究助手、學習藥劑學的希臘留學生尼科斯·瓦西裡烏;穆拉特的身後,則是他的合作者、專攻土壤學的土耳其留學生阿裡·厄茲圖爾克。
“耶爾馬茲博士!”艾琳·帕帕多普洛的聲音尖銳,帶著愛琴海知識分子特有的高傲和不容置疑,她修長的手指緊緊按在那本珍貴的期刊上,“請你講道理!這本期刊,明明是我先看到的!我的研究課題‘馬來亞地區瘧疾傳播媒介與種植園環境關係’正急需參考裡麵關於殺蟲劑環境影響的論文!這關係到我的實驗進度,甚至可能影響到未來南洋聯邦公共衛生政策的製定!你的研究,難道比人命關天的醫學課題更重要嗎?”她刻意強調自己研究的“崇高”社會意義,試圖在道德上壓倒對方。
穆拉特·耶爾馬茲,一位來自安納托利亞高原農業區、皮膚黝黑、性格執拗的農學家,毫不退讓,他用帶著濃重土耳其口音但異常堅定的漢語反駁:“帕帕多普洛博士!先看到不等於先拿到!圖書館的規則是先到先得,我比你早一步走到這個書架前!我的課題‘東南亞油棕櫚病害綜合防治策略研究’同樣緊迫!南洋聯邦的油棕櫚產業關係到聯合帝國全球油脂供應安全,也關係到千千萬萬種植園工人的生計!你的研究重要,我的研究難道就無足輕重嗎?糧食安全難道不是最基本的‘人命關天’?”他巧妙地將議題提升到國家戰略和底層民生的高度。
尼科斯·瓦西裡烏忍不住插話,語氣帶著希臘人特有的辯論欲:“耶爾馬茲博士,據我所知,農學部的資料室應該有這份學報的複本!你為什麼不去那裡找?明明是我們醫學部更需要這份原始資料!”他試圖從資源分配的專業性上找依據。
阿裡·厄茲圖爾克立刻反擊,語氣帶著安納托利亞人特有的直率:“瓦西裡烏同學!農學部的複本已經被另一位教授借走了!現在全館就這一本!而且,這期學報的重點恰恰是跨學科的,涉及農藥使用對生態環境和作物疾病的交叉影響!我們耶爾馬茲博士的研究正需要從醫學論文中尋找靈感,理解病原體傳播的生態學基礎!你們的研究是單向的,我們的研究才是綜合的!”他試圖在學術方法論上占據製高點。
“荒謬!醫學研究的複雜性和精確性豈是粗放的農學可比?”艾琳被激怒了,聲音提高。
“粗放?沒有我們農學保障糧食和經濟作物生產,你們醫學研究用的培養基、實驗動物從哪裡來?醫院裡的病人吃什麼?”穆拉特反唇相譏。
爭吵迅速升級,從單純的期刊歸屬,蔓延到彼此研究領域的重要性、乃至隱含的國家實力對比和曆史恩怨。
“你們希臘人總是這樣,自以為繼承了古典文明就高人一等,但實際上,你們的現代科學基礎薄弱得很!”穆拉特一時衝動,提到了敏感的曆史比較。
“你說什麼?我們希臘的醫學傳統源遠流長!希波克拉底誓言你知道嗎?總比某些靠武力擴張、文化貧瘠的國家要強!”艾琳被戳到痛處,尖刻回應,影射奧斯曼帝國曆史。
“武力擴張?是你們希臘先挑起的戰爭!是你們想恢複那個早已不存在的‘偉大理想’,入侵土耳其!”阿裡·厄茲圖爾克激動地加入了曆史問題的爭論。
“入侵?小亞細亞是希臘的故土!是你們鳩占鵲巢!”尼科斯·瓦西裡烏立刻站到同胞一邊。
這場學術資源爭奪戰,瞬間變成了希土百年世仇在圖書館閱覽室的微縮爆發。激烈的爭吵聲打破了圖書館的寧靜,引得周圍其他國家的留學生——包括幾位正在埋頭苦讀波蘭經濟數據的波蘭留學生、幾位來自蘇聯正在研究遠東戰略的蘇聯留學生他們彼此也避免接觸)、以及一些南洋本地學生和聯合帝國本土學生——紛紛側目,議論紛紛。一位來自聯合帝國西域行省、學習民族學的學生甚至拿出了筆記本,似乎想把這場衝突當作文化研究的鮮活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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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靜!圖書館內禁止喧嘩!”一個沉穩而帶有威嚴的聲音響起。來人是一位身穿濱海大學深藍色行政製服、氣質儒雅的中年男子,他是圖書館的資深管理員,同時也是南洋研究領域的學者,名叫陳永華博士南洋黨背景,其家族與新加坡本地商會關係密切)。他身後跟著兩名身穿製服、表情嚴肅的校園安保人員。
陳博士走到爭執圈中心,目光嚴厲地掃過麵紅耳赤的四人,最後落在那本被爭搶的、已成為焦點的期刊上。他輕輕拿起期刊,看了看封麵,歎了口氣。
“帕帕多普洛博士,耶爾馬茲博士,還有瓦西裡烏同學,厄茲圖爾克同學。”陳博士的聲音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看看你們,都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學者,是各自國家選拔出來的精英,是來到濱海大學這座知識殿堂追求學問的。為了一本期刊,竟然像市井之徒一樣爭吵,甚至上升到攻擊對方的國家和曆史,成何體統?”
他舉起那本期刊:“這本《帝國熱帶醫學與農學聯合學報》,其創刊宗旨,就是為了促進醫學、農學、環境科學等不同學科的交叉融合,共同解決南洋地區乃至世界麵臨的發展難題。而你們呢?卻因為學科壁壘和狹隘的民族情緒,差點撕毀了這本象征著合作精神的刊物!真是莫大的諷刺!”
陳博士停頓了一下,讓批評的份量沉澱下去,然後提出了解決方案:“這本期刊,由圖書館暫時收回。我會立即聯係出版方,申請電子閱覽權限,最晚明天早上,你們雙方都可以在指定的閱覽終端上瀏覽全文。但是,”他語氣轉為嚴肅,“作為對你們今日不當行為的懲戒,並且為了真正促進你們所欠缺的‘跨學科理解’,我要求你們四人,在本學期結束前,共同完成一份專題研究報告。”
四人頓時愣住了。
陳博士繼續說道:“報告主題就定為:‘從病蟲害防治角度探討南洋種植園經濟中的公共衛生與糧食安全協同策略——以希臘醫學視角與土耳其農學經驗的對話為例’。報告必須結合你們各自的專業背景,進行深入分析和比較,提出切實可行的跨學科合作建議。報告由我親自評審,成績將計入你們各自的學術評估。這既是懲罰,也是給你們一個機會,學會如何與不同背景、甚至不同觀點的人合作,這才是現代學術研究的真諦,也是聯合帝國倡導的‘星洲精神’——多元、開放、合作、共贏。”
這個決定讓艾琳和穆拉特都感到極度為難和尷尬。讓他們合作,還要將彼此的專業進行比較和“對話”,這簡直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但在陳博士不容置疑的目光和校規麵前,他們隻能勉強點頭接受。
“希望你們能通過這次合作,真正學到比專業知識更重要的東西。”陳博士意味深長地說完,便拿著那本期刊離開了。衝突暫時被壓下,但希土留學生之間深刻的隔閡與競爭意識,顯然又添上了一筆。在濱海大學這個南洋學術重鎮,來自愛琴海兩岸的年輕學者,被迫在聯合帝國設定的學術框架內,進行一場更為深入、也更為艱難的“對話”。而這場被迫的合作,最終會導向更深的理解還是更烈的分歧,唯有時間才能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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