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長——!”
二柱子的聲音帶著沙啞,從硝煙還沒散儘的街口那頭傳來,硬生生鑽進了警察隊長的耳朵裡。
他身後,跟著的是一整隊華夏警察。
黑製服、大簷帽、皮腰帶,腳踩厚底皮靴,肩上的肩章在陽光下微微反光。隊伍拉得老長,從街口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粗略一看,少說也有幾百人之多。整齊的步伐踏在泥土和碎石上,發出“踏、踏、踏”的聲音,像是一陣從遠處滾來的悶雷,震得人心口發緊。
琿春警署在收到王彩兒的命令之後,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展開了這次行動。
當然,王彩兒的命令,也是趙國強授意的。
扶桑人三番兩次偷襲趙國強,趙國強還沒來得及跟他們好好算這筆賬。他們在韓朝北部盤踞了這麼久,搶地、搶資源、搶人口,也該到了把吃進去的東西吐出來的時候了。
另一側,氣焰洶洶的扶桑商會會長“刷”地一聲抽出了插在自己腰間的武士刀。
刀身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刀鋒鋒利,映出他那張扭曲的臉。
他咬著牙,額角青筋暴起,顯然也知道,這一仗已經徹底輸了。
“撤——!”
儘管肩膀上受了傷,鮮血已經染紅了半邊衣袖,扶桑商會會長還是咬牙大喊了一聲。
這一聲喊,像是一道命令,也像是一種絕望的信號。
聽到聲音的扶桑浪人,急忙朝他身邊彙集。他們原本還想再頑抗一會兒,可看到遠處那黑壓壓一片的警察隊伍,再看看地上躺著的同伴屍體,心裡最後一點僥幸也被徹底碾碎。
“快!快撤!”
“回阿裡山鎮!”
“彆掉隊!”
幾個頭目一邊喊,一邊護著會長往後退。
他們丟下還在抽搐的傷員,丟下剛剛還叫囂著“要讓支那人付出血的代價”的豪言壯語,狼狽地朝著阿裡山鎮的方向逃了回去。
有人跑得太急,直接被地上的屍體絆倒,連滾帶爬地爬起來,連頭都不敢回。
街道上,隻留下幾具屍體、一灘灘發黑的血跡,還有被踩爛的泥土。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火藥味、血腥味和焦糊味,混雜在一起,讓人胃裡一陣翻騰。
大約過了五分鐘,警察隊伍終於趕到。
二柱子最先衝過來,一眼就看見躺在地上的袍澤,整個人愣了一下,隨即衝了過去。
“隊長!”
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隊長半靠在一堵被炸塌的土牆邊,腹部纏著已經被血浸透的破布,臉色蒼白,嘴唇卻咬得死緊。他的身邊,躺著兩具已經沒有呼吸的警察屍體——孫二狗和李大膽兒。
孫二狗的眼睛還睜著,像是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個世界的最後一眼;
李大膽兒的胸口被刺刀捅穿,鮮血把製服染成了深黑色,身下的泥土被血浸透,硬得像鐵板。
二柱子看著這一幕,隻覺得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不要哭。”
隊長強忍著腹部的劇痛,從地上慢慢撐了起來。他的手在顫抖,卻還是努力站直了身體,像一杆被彈片削過卻沒有倒下的槍。
“他們是為了國家而戰,為了國家的未來而戰。”
他的聲音不高,卻異常堅定。
就在這時,隨隊而來的幾個醫療兵迅速圍了上來。
他們動作利索,剪開隊長被血浸透的衣服,用紗布、繃帶和止血藥,飛快地為受傷的警察包紮傷口。有人按住隊長的肩膀,有人扶著他的背,有人蹲在地上檢查他的脈搏。
“忍著點,有點疼。”
醫療兵低聲說道。
隊長咬著牙,沒有吭聲,隻是額頭上的冷汗像小蟲子一樣往下爬。
“報告隊長!”
副隊長快步跑到隊長麵前,“啪”地一個立正,聲音卻帶著明顯的哽咽,“孫二狗和李大膽兒還有張老歪,李石頭都……戰死了。”
他的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隊長閉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眼底多了一層紅血絲。
“他們是英雄。”
一個沉穩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帶隊而來的警察大隊長走到跟前,先是朝著地上的屍體莊重地敬了一個禮,然後才轉向隊長,抬手敬禮,說道:
“他們是英雄。”
署長看著小隊長,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
“我也沒想到會出這種事。”署長歎了一口氣,
“原本在你們出發之後,我們也越過了圖們江,準備從側翼包抄,誰知道會遇上這檔子事?唉……”
他的目光掃過周圍的戰場:還有那幾具已經涼透的扶桑人屍體。
“不過,戰鬥嘛,總是要有傷亡的。”
署長看了看對麵倒下的四五具屍體,輕聲說道,
“顯然,扶桑人也不好受。”
他的語氣裡沒有得意,隻有一種無奈的平靜。
“署長?”
小隊長的傷口被包紮之後,醫療兵的藥物似乎起了作用,他的精神頭又足了些,眼神裡的那股子狠勁也跟著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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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帶人殺過去!將那群剛剛囂張的扶桑人全部殺了,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他一邊說,一邊就要往前衝,被旁邊的二柱子一把拉住。
“隊長,你傷還沒好呢!”
“放開!”
隊長瞪了他一眼,
“我還能動!”
署長眉頭一皺,沉聲道:
“你這個任務已經完成。”
他上前一步,擋在隊長麵前,
“現在我命令你們第一小隊,駐紮在扶桑人營盤,其餘的事交給我來做。”
署長當然不能把這支英勇的小隊再派去前線。他們剛剛經曆了一場血戰,折損了四名兄弟,隊長還受了傷,再讓他們硬頂上去,那不是指揮,是拿人命填。
“大隊長,我沒事兒,我還能動!”
小隊長大聲說著,每說一個字都會牽動一下傷口,疼得他額角冒汗,但他滿不在乎,
“和地上躺著的兩個兄弟相比,這點傷又算得了什麼?!”
他的聲音沙啞,卻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倔勁。
署長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提高了聲音:
“服從命令!”
這四個字,像是從喉嚨裡吼出來的,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小隊長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卻在對上署長那嚴厲的目光時,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警察部隊從創立開始,接受的就是全軍事化訓練。
服從命令,是第一要務。
他還不敢再辯駁。
“是!”
小隊長咬牙應了一聲,敬了一個禮,轉身帶著自己的小隊,朝著扶桑人營盤的方向走去。
他們的步伐有些沉重,卻依舊整齊,他真的不知道回到琿春之後怎麼向幾個兄弟的家人交代。
……
而逃回去的扶桑人,一回到阿裡山鎮,會長立馬將事情報告給了小鎮鎮長。
小鎮鎮長也是扶桑人,聽完之後臉色大變,二話不說,立刻將此事上報到了羅先。
羅先那邊,同樣駐紮著扶桑人的一個中隊。
接到報告的扶桑中隊長,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