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之後，小六哥歎了一口氣，眼睛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芒，似有淚水在打轉。
我聽出小六哥語調低落，似乎在自責。
“六爺，你放心，我會取出一隻耳的內丹，絕對不會浪費。”我點點頭，試探問道，“六爺，我看你頗為傷感，這是為何？”
小六哥平素來瀟灑自在，什麼都不在乎。
可為何這次卻傷感落淚？
是為百年前死在胡一隻耳手上的那三百多人嗎？
小六哥沉默片刻，說道：“從青龍山往東走一百五十裡山路，那個小鎮叫呂家鎮。一百零三年前，那一帶出現前所未有的大旱。我學成不久，那個時候，恰巧就在呂家鎮附近。可我偏偏隻在周圍活動，沒有進入呂家鎮。若當時，我到了呂家鎮鎮子裡麵，說不定就能撞到胡一隻耳，興許就能阻止它害人。而那些可憐人若能挨到大戶施粥，也就能熬過大旱之日，等到秋天雨落下，又能好好活下去。是我失誤了，以至於三百多人遇害。那可是三百多人啊，繁衍到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我的過失太大了。”
我心頭一凜，原來六爺在那個節點去過呂家鎮附近，隻是沒有進入鎮子。
他為沒能阻止一隻耳而自責，而落淚。
我愣了片刻，也歎了一口氣，說道：“此事責任不在你身上，責任在一隻耳身上，您老人家不必為此自責。您老人家今天不是給那些無辜死難者報仇了嘛！算是彌補了當年的遺憾。”
小六哥搖搖頭，歎了一口氣，說道：“那不一樣啊。就差那麼一點點。若我早些去呂家鎮，也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怪我，怪我啊。一隻耳害死三百多人，從我眼皮底下逃掉。所以，老天爺最後懲罰了我。”
一時之間，我不知道如何開導小六哥。因為，自打他來到我身邊之後，都是他在開導我啟發我。
現在角色轉換，我還真有些抓瞎。
以我十九年有限的人生體驗，真沒有辦法去開導他這麼一位老前輩。
我忙看向嶽芝虎，他算是千年道門之子，應該比我要擅長開導人。
“六爺，等到青龍山之行結束。咱們帶上胡一隻耳的腦袋去一趟呂家鎮，跟那些百年前死在那裡的人說一聲。”嶽芝虎開口說道，他沒有勸小六哥。
“好！”小六哥點點頭，落寞地走到一邊。
等到小六哥走遠，嶽芝虎說道：“小陳先生，人對於少年時代的事情，最不容易放下。即便是六爺這樣的得道高人，也不例外。貧道以為，以六爺的智慧，壓根就不需要勸他，咱們也勸不好，說多了反而顯得囉唆。道理他都懂，隻是這會被某種情緒控製，不需要勸。他平靜一晚上，自然會想通的。”
我思索了一會兒，認可了嶽芝虎的分析。
人會放不下少年時代的事情，或許真是如此吧。
我悵然了好一會兒，取了一個布袋子裝起一隻耳燒焦的狐狸腦袋，再從它的身上挖出一顆鵪鶉蛋大小的妖丹。
與胡大力的那顆妖丹比起來，胡一隻耳的這顆明顯要差一些，不到三分之一的威力。
不過，好歹也是狐妖身上取出來的妖丹，對修行者來說，也算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我決定把胡一隻耳這顆拿到鬼市賣掉，畢竟去了一趟西南，花了不少錢，能補一些是一些。
萬一後麵還要用錢，也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到了晚上，我們跟隨胡家眾狐狸出了洞穴。
在洞府邊上，點起了篝火。院牆廢墟之中，升起了豪華的鬼宅，亭台樓榭，應有儘有，所有狐狸穿行其中，就好像一大家人生活在其中。
哼哈二狐張羅了各種山中的瓜果，還準備用野生獼猴桃釀成的果酒，盛情地招待我們。
小六哥興致不高，趴在一旁睡覺休息。
胡哼哼喝了些果酒之後，上前說道：“小陳先生，小人鬥膽上前，請您賜我一個正式的名字，用人類的話說，就是上學的學名。”
“六爺答應了你，你又幫了我大忙，我豈能拒絕你。”我心想胡哼哼挨了雷法，好在及時回頭，不算有大錯，對胡靈素又十分忠誠，便沒有拒絕它，思索了片刻，說道：“《周易》第一卦乾卦有四個字‘元亨利貞’，我把‘哼哼’中的‘哼’去掉‘口’字旁，變成‘亨’。亨表示‘通達、順利’的意思。同樣‘元亨利貞’在儒家對應‘仁義禮智’，再取一個‘義’字，你的學名便是‘胡亨義’，你覺得如何？”
胡哼哼聞言大喜，眼睛瞬間明亮了不少，好似真的開竅了一般，倒頭跪在地上，說道：“多謝小陳先生賜名，大恩大德無以為報。請您放心，以後您離開青龍山，隻要我在青龍山一天，就一定保護好您的父母，甭管是誰休想傷害他們二老。”
“起來吧。胡小姐說了，以後狐族不許下跪。你這下跪，壞了她的規矩，快點起來吧。”我說道。
胡亨義興高采烈地站起來，眉飛色舞，嘴巴都笑咧開，嘻嘻哈哈地說道：“雖然挨了雷劈，可有了正式的名字，太好了。這感覺真不錯。”
“小陳先生，你看一個名字也是取，兩個名字也是取！麻煩您再想想，給我也取個學名？”胡哈哈露出牙齒，憨憨地說道。
其他玩耍的狐狸眼睛也都亮了，全部望了過來。
人乃萬物靈長，出生會有乳名，上學會有學名。而對於修行的妖類來說，要想有個正兒八經的名字，是非常難的一件事情。
如今遇到了我，它們自然會生出請我取名的念想。
胡靈素大聲說道：“因果緣起，胡亨義和小陳先生有約定在先，自然可以給它取名字。你們之前沒有約定，機緣太淺。即便小陳先生咬牙給你們取了名字，以你們的道行，未必受得住，未必有利於修行。機緣未到，不可強求。我帶回了一些書籍，你們修行之餘，多多看書，開竅之後，再尋有緣人，為你們取正式的名字。”
眾狐狸默然，隻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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