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青玄閃身出現,冷聲喝道,“什麼人?”
東宮各處都有禦衛守著,外人闖進來的可能性很小。
所以,當前隻有一個可能——
這個人,是“自己人”。
那身影似乎驚了一瞬,但很快便沉穩回答,“是奴婢。”
隱隱透著熟悉之感。
今夜無月!
院裡的瓊花玉樹、殿宇樓閣都隱藏在茫茫黑暗之中,隻留淺顯模糊的輪廓可辨。
但這並不影響習武之人的正常視物。
是以不過一瞬,青玄便輕易認出了來人。
“漫蕭姑娘?”
他有些驚訝,“你在這裡做什麼?”
禦衛的本能,讓他的手悄悄按在了劍柄之上。
大半夜的,她鬼鬼祟祟出現在書房的必經之路上不說,還逾矩地擋住殿下腳步,怎麼瞧都形跡可疑。
“奴婢有事要報。”
漫蕭低首垂眸,讓人瞧不清神色。
“還請殿下恩準。”
言罷,也不管雲頊是否答應,便自作主張的跪了下來。
“什麼話不能明日再說?”
青玄皺眉,“殿下還有要務在身,耽誤不得。”
若事態果真緊急,方才在殿內,為何不稟?
更何況,說到底她是太子妃的丫頭,遇事理應先向太子妃請示。
若非考慮到她平日裡規矩本分,他都要懷疑,她是否想趁著夜色,勾引殿下了。
“青玄大人有所不知,此事隱秘,實不宜讓太多人知曉。”
漫蕭搖頭,大義凜然的解釋,“為了讓殿下獲知真相,奴婢隻能出此下策。”
青玄……
瞧她這副決絕的模樣,他甚至都在懷疑,東宮裡是不是有人在密謀造反了。
不過她既這般堅持,他也不好再擋著,隻得退到一邊,跟著看向雲頊,“殿下——”
畢竟是太子妃的貼身宮女,萬一真有什麼要緊之事,也說不準。
但按在劍柄上的手,卻始終不曾拿開。
淩冽的寒意,自雲頊眸中劃過。
這一刻,他無比肯定,這個宮女,已然背叛。
想起暖兒的叮囑,他淡漠吐出一個字,“講!”
無形的威嚴自頭頂壓降下來,一時間,漫蕭隻覺喘不過氣來。
她驀地有些心慌。
也恍然想起,太子殿下其實並非一個很好糊弄的人。
隻是因著平日裡,他對太子妃總是百依百順、無限縱容的,便給了她們一個錯覺——
他很隨和,可以任意靠近。
但事實上,他對旁人,從來都是清冷疏離的。
而現在,饒是她跪著不敢抬頭,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壓迫感。
額頭有冷汗冒出,手腳冰涼到幾乎無知覺。
“奴婢——奴婢——”
卡在嗓子裡的話,忽然一句也說不出來。
他,會相信麼?
“本宮隻給你這一次機會。”
雲頊耐心告罄,“你若沒想好,便不必再說了。”
言罷,越過她便要去書房。
“太子殿下!”
漫蕭一著急,也顧不得其他了,當即抬起雙手,將捏了好一會兒的東西顫抖著呈了上去。
“奴婢——奴婢是想將這個交給您。”
她深吸一口氣,艱難壓下心裡冒出的那點愧疚。
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走到這一步,她彆無退路。
太子妃,您是好人,可漫蕭也要為自己和弟弟的未來做打算。
更何況,太子殿下天人之姿,自不會獨屬於一個女人。
欠您的,漫蕭會用餘生,慢慢去還。
雲頊漠然掃了眼她手中之物,並未去接。
隔的遠遠的,半分不逾矩。
見狀,漫蕭咬了咬蒼白無色的下唇,低聲拋出了自己的誘餌。
“殿下,這是太子妃親手繡的香囊。”
尾音微顫,透著不自覺的心虛。
果然,聽到是蘇傾暖之物,雲頊眸光緩和些許,給青玄使了個眼色。
這東西是否真的出自暖兒的手,尚未可知。
為了不必要的誤會,更因著長期以來的習慣,他不會允許除了暖兒以外的任何女子近身。
漫蕭心裡浮起一絲難言的挫敗與屈辱。
平日裡不讓她近身侍候倒罷,難不成連親手接個東西,他都不屑於靠近?
在他眼裡,她是什麼洪水猛獸不成?
青玄神色複雜的看了眼漫蕭,上前接過她手中物什,恭敬交給雲頊。
這姑娘,怕是惦記上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漫蕭自然能感覺到青玄審視的眼神。
平日裡二人關係雖一般,但因著菱歌的緣故,倒也還算熟悉。
所以此刻,她完全能理解青玄的失望。
可她心意已決,絕不會因為任何人而退縮。
一個青玄,哪怕加上菱歌幾人,都不會讓她改變主意。
雲頊接過香囊,草草翻看了一下。
細密的針腳,果然像是出自暖兒之手。
她不喜女工,平日裡也很少做這些東西。
但並非沒有。
偶爾心血來潮,也會為繡他上一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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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這是暖兒的東西?”
暖兒喜歡在裡麵裝一些功效各異的藥材,所以她的香囊,總是帶著淡淡的藥香。
十分親切好聞!
這個香囊,也不例外。
隻是——
他眸光一凝,瞧向它上麵的圖案。
香囊的兩麵,都繡著高潔脫俗的蘭草。
是暖兒的審美!
不同的是,一麵隻有枝葉,一麵卻開了零散的小花。
蘭的下方,還繡了玲瓏小字,透出繾綣纏綿的意味。
有花的一麵是個“暖”字。
而無花的一麵,卻是——
一個“喬”字。
“是!”
此刻的漫蕭已沒有了方才的忐忑,神態舉止恢複了往日從容,回答的十分肯定。
“殿下若想知道實情,奴婢自會知無不言。”
“隻是——”
她抬起頭,善解人意的提醒,“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除非,他想將此事鬨的人儘皆知。
雲頊居高臨下的瞧著她,眼神冷沉,恍若千年幽潭。
身上的寒意,在不知不覺中,已轉為沉沉殺氣。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她是在找死。
冰冷的語氣,含著濃濃的警告,讓漫蕭不自覺瑟縮了一下。
可隨即,她就重新抬起頭,擺出一副溫柔小意的姿態來。
“奴婢隻是不想,殿下被蒙在鼓裡。”
心中難以抑製的期待,讓她鼓足勇氣,眸光灼灼的對上了他的眼神。
被自己心愛的女人背叛,這是任何一個男子,都無法容忍的。
更何況,他還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隻要他生了疑心,就會將她宣入書房仔細詢問。
到時候,夜深人靜,孤男寡女。
處於盛怒中的他,必然不如平日裡睿智警惕。
而這,就是她的機會。
哪怕不成事,隻要她及時撕破自己的衣衫,他就再也說不清楚。
渙兒說的對,他要想繼續坐穩儲君這個位置,就得納她為妾。
否則,言官不會放過他。
“殿下不必懷疑,您為奴婢報得血海深仇,奴婢自當結草銜環,報答殿下。”
她嗓音含了幾分旖旎,溫柔的接近於告白,“在奴婢心裡,您才是唯一的主子。”
隻要他心裡認定,太子妃這個香囊是為旁人繡的,事情就已成功了一半。
當愛轉變為了恨,就是他們感情破裂的開始。
一邊的青玄多少有些佩服。
雖然但是,連殿下都敢惦記,勇氣可嘉!
話說,殿下對太子妃的感情,表現的還不夠明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