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呼嚕聲起來了,在悶熱的夏夜裡顯得格外粗重。
英子卻像烙餅一樣在床上輾轉反側,身下的涼席黏膩不堪。
結婚不過兩年,這同床異夢的滋味,她已嘗得透徹。
自從生了女兒,裴嘉鬆碰她的次數,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在風流倜儻的裴嘉鬆麵前,英子骨子裡是怯的,總覺得自己像沙場裡灰撲撲的石頭,配不上他這塊亮閃閃的金子。
更讓她抬不起頭的,是自己那該死的狐臭。
雖然早就花錢做了手術,可每到悶熱潮濕的夏天,那若有若無、仿佛從骨髓裡滲出的異味,就成了她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再忙再累,她一天也要洗兩次澡,恨不得搓掉一層皮。
石榴送她的那瓶香水,成了她最後的盔甲。
她曾試著換過一次,裴嘉鬆皺著鼻子說“味兒不對”,她就像犯了天大的錯,攥著空瓶跑遍市裡的大小商場,終於找到了同款。
那價格讓她肉疼,省吃儉用摳出來的錢,花在這上麵卻毫不猶豫——這是林彩霞用的牌子,是裴嘉鬆唯一沒挑剔過的味道。
聽著丈夫的呼嚕聲漸入沉酣,英子悄悄起身,躡手躡腳溜進狹小的衛生間。
微涼的水流衝刷著身體,她用力揉搓著每一寸皮膚,直到發紅發燙。
擦乾後,她拿起那瓶珍貴的香水,對著腋下、頸後、手腕,小心翼翼地噴了幾下。
清冽又帶著點魅惑的香味在潮濕的空氣裡彌漫開來,暫時壓住了她心頭的惶惑。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披掛整齊,重新躺回丈夫身邊。
黑暗中,她鼓足了畢生的勇氣,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試探著滑向丈夫的腰腹……
終究是年輕的身體,像乾燥的柴火一點就著。
裴嘉鬆的呼嚕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陡然變得異常的呼吸。
英子很少如此主動,裴嘉鬆在懵懂中驚醒,先是詫異,隨即一股熟悉的、混雜著香水味的體味鑽進鼻腔,讓他本能地蹙了下眉,心底湧起一絲煩躁的反感。
然而,久曠的身體卻比他誠實得多,迅速地起了反應。
算了,他想,確實很久沒“儘義務”了。
“小鬆,你累不?”
英子的聲音又輕又軟,帶著刻意的討好。
“嗯……有點累,”裴嘉鬆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順勢找了個最方便的借口,
“這幾天跑項目,酒桌上一圈圈地轉,骨頭都散架了……”
他咽了口唾沫,覺得這理由足夠充分,準備翻身繼續睡。
英子卻不依不饒,貼得更近了些,試圖用彆的話題拉近距離:
“對了,今天鏟車司機家裡有事,忙不過來,我試著開了開鏟車,沒想到還挺順手的……”
“你會開鏟車?”
裴嘉鬆有些意外,這倒是省了個人工錢。
“嗯,反正就在沙場裡倒騰,也不上路,不難。以後……興許能少雇個人。”
英子小聲說著,帶著點邀功的意味。
想到這幾日沙場雜七雜八的事都靠英子撐著,省了他不少麻煩,裴嘉鬆心裡難得地掠過一絲短暫的、近乎功利的“溫柔”。
“哦……挺好,那你累不累?”
他敷衍地問了一句。
“不累!”
英子立刻精神起來,仿佛得到了莫大的肯定,聲音也輕快了些,
“閨女都會走了,我就想著多掙點,家裡寬裕些……然後……”
她頓了頓,鼓起勇氣說出真正的目的,
“給你再生個兒子。我找人算過了,這幾天正是好時候……”
“生兒子……”
裴嘉鬆嘟囔著,此時他的身體已被喚醒,開始機械地回應妻子的熱情。
平心而論,英子的身材底子不錯,生了孩子後反而更添了幾分成熟婦人的豐腴,在黑暗中摸著,也算得上玲瓏有致。
隻是……那股永遠無法根除的隱隱的狐臭味兒,總是不合時宜地鑽進他的鼻孔,讓他興致索然。
他從不會親吻她,每次都像完成任務一樣,直奔主題,草草了事。
此刻,在英子主動的撩撥下,在黑暗中摸著那具溫熱的身體,聞著那熟悉又讓他不適的香氣,裴嘉鬆的思緒卻飄遠了。
他眼前晃動的,是錄像廳昏暗燈光下,彩衣那張動人心魄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