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分鐘,鑒定性彆,決定流產——石榴甚至還沒適應房間裡的昏暗,一切就已塵埃落定。
幾分鐘的對話,就輕率地決定了一個小生命的去留。
聽著她們如此迅速又倉促地做出決定,石榴慌了。
她原以為今天自己隻是陪同檢查,萬萬沒想到會直接手術……
這陣勢,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
趁著女人去裡間準備器械的間隙,石榴一把拉住英子的胳膊,聲音壓得極低:
“英子姐,你……你不再考慮一下了?這可不是小事!”
“不用考慮。”
英子的回答斬釘截鐵,沒有一絲猶豫。
“那你總得跟裴嘉鬆商量一下吧?他是孩子父親啊!”
“不用商量,他知道了一樣不會要的。”
“可……非要今天做嗎?我們什麼都還沒準備……”
“不用準備什麼,早做早輕鬆。你沒聽大夫說嗎?越拖對身體損傷越大。”
英子去意已決。
從得知結果的那一刻起,她對這個未成形的女兒就已毫無留戀,隻想儘快處理掉,無聲無息的抹去一切痕跡。
石榴拽著她,還想做最後的努力:
“可是……你就在這兒做嗎?這地方看著太嚇人了,衛生條件能行嗎?”
“沒事,好多人都在這兒做的。你沒看見樓下還有兩個女的在輸液嗎?估計都是剛做完的。”
英子反而安慰起她來。
“但這畢竟是條人命啊!要不……要不咱們還是去正規醫院再檢查一下,聽聽那邊的醫生怎麼說?”
石榴縱使把聲音壓得極低,還是被裡間的大夫聽到了。
那女人冷笑一聲,戴著一次性乳膠手套走了出來,
“去醫院也行啊,掛號、排隊、檢查、化驗,折騰一圈,花上一大堆錢,最後還得刮宮了事。你們自己看,到底做不做?”
“做,肯定做。”
英子立刻表態,隨即轉向石榴,
“石榴,你……你去樓下等我吧。”
“就是,”
那女人也不耐煩地揮揮手,
“你去樓下等著吧,很快的,半個鐘頭都要不了。”
兩人都嫌她礙事,連推帶勸地將她趕出了門外,隨即關上了門。
石榴僵在門口,門板並不隔音,裡麵斷斷續續的對話傳進她耳朵裡,
“她是你妹妹,和你長得也不像啊……”
“哦,是堂妹。”
“難怪,小姑娘家家的,什麼都不懂,你帶她來乾嘛?”
“想著……有個伴兒……”
“你想好了吧?真不用跟你男人商量?”
“不用,他肯定不要。”
“也是,又不是頭胎,男女都行。你這都兩個閨女了,肯定得要兒子……過來,躺這個床上,褲子脫了,腿張開……”
“打……打麻藥嗎?”
“不用打,就幾分鐘的事,忍一下就過去了。麻藥那是隨便打的?”
“哦……”
石榴再也聽不下去,慌亂的下了樓。
可樓下那幾位輸液女人探究的目光同樣讓她如坐針氈,她乾脆推開診所的門,站到了外麵塵土飛揚的路邊。
樓上的窗戶緊閉著,拉著暗色的窗簾,她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恐懼和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她,讓她開始不受控製地胡思亂想。
她想起了三姐,想起了當年一屍兩命的慘烈……
怎麼辦?英子會不會有危險?
給裴嘉鬆打電話嗎?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石榴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地卷入了這場殘酷的抉擇,莫名其妙地成了“幫凶”和“同謀”,一種沉重的、莫名的罪孽感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實在放心不下,咬咬牙,又轉身折返回去。
剛走到樓梯口,那扇門“吱呀”一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