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不知道,裴嘉楠的沉默背後,藏著怎樣一場無聲的掙紮。
新學期伊始,裴嘉楠背著行李回到廣州。
火車緩緩進站,他望著窗外漸次熟悉的街景,心底還存著幾分溫熱期待。
寒假在家的日子,他總會想起石榴——
想起她說話時微微上揚的嘴角,笑起來眼睛彎成月牙的模樣。
那個雪夜的同床共枕,雖然清白如紙,卻讓他把石榴放在了心底最柔軟的位置。
雖然家族往事讓兩人一度疏離,好在很多話都說開了。
裴嘉楠覺得,他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一步一步地走近她了。
他特意從老家帶來她愛吃的臘腸,用油紙仔細包好,放在背包最外層。
可回到學校三天了,他連石榴的影子都沒見到。
“她啊,忙得很。”
趙小健在電話裡語氣親昵,
“萬雁鳴那邊還有一堆事要處理,我們還在談創業計劃,她這幾天腳不沾地的。”
裴嘉楠默默掛了電話。
他給石榴發的短信,隔了很久才收到回複:
“最近有點忙,過陣子找你。”
過陣子是多久?
他沒問。
周三下午,他特意去了南校區的圖書館一樓自習室。
他知道這個時間石榴通常在那裡。
果然,透過窗戶,他看見她了。
但趙小健坐在她身旁,兩人正湊在一起看電腦屏幕。
“這裡,我覺得可以再加一個板塊。”
趙小健的手指在屏幕上劃著。
石榴認真地看著,點點頭:
“嗯,這樣也好,顯得更完整。”
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們靠得很近的肩上。
裴嘉楠站在走廊的陰影裡,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局外人。
他手裡還握著那包臘腸,包裝紙被手心的汗浸得發軟。
他最終沒有進去。
第二次是在食堂。
他特意去了石榴最常去的食堂,提前打好她愛吃的菜,想著能來一場。
可石榴是和趙小健一起來的。
趙小健正眉飛色舞地講著什麼,把石榴逗得直笑——那種輕鬆的笑容,裴嘉楠已經很久沒在她臉上見過了。
他愣了幾秒,慌忙低下頭。
他們坐在離他很遠的角落,應該沒看見他。
但他們的對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放心吧,不行咱們再去一趟唄,怕什麼,有我在呢!”
趙小健的聲音響亮自信。
裴嘉楠慢慢放下筷子。
他突然明白,在石榴現在的生活裡,幾乎找不到屬於自己的位置了。
醫學院的課業如潮水般湧來,很快將他淹沒。
解剖學、病理學、藥理學,一本本厚重的教材堆滿書桌;醫院的實習從早排到晚,剛下手術台又要趕去病房值班。
但他寧願這樣忙碌。
在實驗室對著顯微鏡時,在病房記錄病曆時,在深夜背誦冗長的醫學術語時,他就不會去想石榴在做什麼,不會去想她和趙小健是否又在討論那個創業計劃。
後來他才知道,石榴和趙小健一起去了東莞,為了萬雁鳴的事以身犯險……
——
四月的廣州開始下雨。
某個深夜,裴嘉楠從醫院實習回來,滿身消毒水的氣味。
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對石榴的思念達到頂點。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石榴的宿舍樓下,習慣性抬頭——幾扇窗還亮著燈,雖然不知道哪一扇屬於她。
他在雨裡站了很久,直到燈火一盞盞熄滅。
第二天在圖書館,他又遇見她了。
她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麵前攤著書,目光卻望著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