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嘉楠失聯了。
起初石榴並未特彆在意。
畢業答辯迫在眉睫,實習還是創業也讓她焦慮不已。
何況,她早已習慣裴嘉楠的忙碌與沉默,就像習慣廣州五月潮濕的空氣。
直到第三天,手機屏幕亮起,一條短信靜靜躺在收件箱裡:
我去四川了,彆擔心。
她的心猛地一沉。
四川?
現在?
電視裡二十四小時滾動播放著地震新聞。
斷壁殘垣,哭喊的麵孔,不斷攀升的傷亡數字。
每多看一秒,她的心就揪緊一分。
她開始撥打他的電話,聽筒裡永遠是那個冰冷的提示音: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第一天,她撥了十七次。
第二天,二十三次。
第三天,她已記不清次數。
趙小健看出她的心神不寧,寬慰道:
彆擔心,我師父機靈著呢,肯定沒事。
她沉默不語。
她知道裴嘉楠從來不是那種的人。
他太認真,太不懂得保護自己。
越是危險的地方,他越會義無反顧地往前衝。
第四天,她突然想起什麼,翻出裴嘉楠室友的電話。
他走得很匆忙,
室友在電話那頭說,
“就背了個包,裝了些醫療用品。我們都勸他彆去,太危險了。他說......那裡需要他。”
掛了電話,石榴獨自坐在宿舍裡發呆。
窗外細雨綿綿,雨點輕叩玻璃。
她想起寒假回家的那個雪夜,火車停在半路,裴嘉楠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們在車裡等待救援,他給她講第一次解剖青蛙的趣事,把她逗得笑出聲來……
第七天,新聞開始出現誌願者報道。
她死死盯著每一個畫麵,在那些疲憊的麵孔中尋找他的身影。
一無所獲。
她開始失眠。
深夜躺在床上,耳朵卻始終警醒,生怕錯過任何一通電話。
有一次手機真的響了,她幾乎是撲過去接起,卻隻是趙小健詢問明天開會的事。
你怎麼還沒睡?
趙小健聽出她聲音裡的異樣。
這就睡。
她含糊應答。
掛斷電話,她抱膝坐在床上,眼淚無聲滑落。
她從未如此害怕過——即便是萬雁鳴遭遇全網圍攻時,也不曾這般失控。
第十天,她終於在一張新聞照片的角落裡發現了一個模糊的側影。
儘管像素很低,儘管那人滿身塵土、瘦得脫形,她還是一眼認出——是裴嘉楠。
他正在給一個孩子包紮傷口,神情專注。
背景是倒塌的房屋和臨時搭建的帳篷。
她把照片保存下來,反複端詳。
看著他深陷的眼窩和乾裂的嘴唇,心像是被狠狠揪住。
直到這一刻,她才驚覺,不知從何時起,裴嘉楠早已如空氣般滲透進她的生命。
他的安穩存在是她習以為常的背景,而他的驟然缺席,竟讓她的世界瞬間失衡,慌亂無措……
那晚,她又夢見他了。
夢中他還是初中時候那個瘦瘦的少年,他站在廢墟上,朝她揮手道彆,轉身走入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