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石榴比所有人都先到公司。
她把連夜湊齊的現金,按照工資條上的數額,一份份清點,然後一個個分裝進牛皮信封裡。
做完這一切,她像是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坐在椅子上,望著那一遝子信封發愣……
九點半,員工們陸續到來。
辦公室的氣氛依舊沉悶、壓抑,每個人都低著頭,避免與他人有眼神交流。
大家心裡隱約抱著一絲期待,卻在看到趙小健空蕩蕩的辦公室時,又歎了口氣。
誰都知道,趙小健這個金主不來,工資就沒有希望……
沒想到,十點整,石榴抱著一摞厚厚的信封,從辦公室裡走了出來。
她走到辦公區的中央,把那摞信封重重地放在一張空桌上,發出一聲悶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然後,她拿起信封,一個一個地念出名字,發到每個人的手上,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上個月的工資,大家點一點。”
所有人都愣住了,麵麵相覷。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木木捏著手裡那個不大不小的信封,那種厚度和重量是如此真實,她的眼圈瞬間就紅了……
設計總監黎哥站在辦公室略顯黯淡的燈光下,看著石榴那張年輕卻堅定的臉,心裡五味雜陳。
他是個三十多歲、在廣告圈沉浮了近十年的男人,
早見慣了甲方的反複、老板的更迭、團隊的聚散,也學會了在風浪中首先保全自己的那套職場生存法則。
此刻,他眼神複雜地閃爍了幾下,
那裡麵有真切的感激——感激這位年輕的女孩兒沒有在絕境中拋棄他們,獨自扛起了最重的閘門;
也有由衷的敬佩——敬佩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孤勇,
這在他日漸圓滑世故的職業生涯裡,已屬罕見。
但更多的,是一種沉甸甸的愧疚。
關於公司賬上早已山窮水儘、趙家自顧不暇的困境,其實他一直比誰都清楚。
財務的混亂、付款的拖延、趙小健日漸焦躁又無力的掩飾……
這些蛛絲馬跡,瞞不過他這種職場老鳥的眼睛。
他隻是聰明地選擇了沉默,選擇了視而不見。
他不想,也不敢去捅破那層紙,更不願去當那個“唱衰”或“逼宮”的惡人,平白得罪了趙小健這位少爺老板。
他甚至已經不動聲色地聯係好了下家,一份待遇不錯、平台更穩的職位正在等他。
他原計劃,就等著趙小健正式宣布散夥,或者下一個發薪日依然無錢可發時,便體麵地、帶著幾分無奈地提出離開。
同舟共濟?
共擔風雨?
在他這個年紀,背負著現實和家庭的男人心裡,那更多是熱血故事裡的詞藻,而非現實的選擇。
他首要考慮的,是讓妻兒的生活不因自己的職業動蕩而掀起波瀾。
隻是,他萬萬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