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睡了多久，石榴從深沉的黑暗混沌中悠悠轉醒。
意識先於身體複蘇，她感覺到身下床鋪的柔軟和溫暖，然後發現自己幾乎橫著占據了整張床。
她眨了眨眼，適應著床頭燈昏暗的光線，下意識地轉過頭。
然後，她看見了床下的裴嘉楠。
他就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床沿，保持著環抱膝蓋的姿勢，眼睛望著天花板某處，瞳仁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異常清亮。
“小楠，你怎麼不睡？”
她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
裴嘉楠身體一僵，迅速轉過頭，臉上閃過一絲被抓包的慌亂，但很快被溫和的笑意掩蓋。
“睡不著，”
他的語氣故作輕鬆，
“順便……幫你看著點錢。這麼多現金，都睡著了我可不放心。
一個明顯蹩腳的借口。
石榴心裡一軟，泛起酸澀的漣漪。
昏暗的光線裡，她看不清他臉上是否還有未褪的紅暈，但她怎麼會不明白？
衣櫃關得嚴嚴實實。
他哪裡是在看錢，分明是在守著她——用這種近乎苦行僧的方式，沉默地對抗著長夜，也對抗著身體裡那些屬於戀人的、洶湧的本能。
是自己太困了，睡姿也太豪放，占據了大半個床……
“地上多涼啊，快上床睡。”
石榴想坐起來，騰出一些地方，可她一動之下，才發現壓在身下的胳膊已經完全麻木，失去了知覺。
“哎喲……”
她低呼一聲，身體又無力地跌了回去。
這聲輕呼讓裴嘉楠瞬間彈起，撲到床前：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看著他緊張的神色，石榴有些不好意思，
“沒事，胳膊壓麻了，動不了……”
裴嘉楠明顯鬆了口氣，緊蹙的眉頭舒展開來，
“嚇我一跳……肯定是太累了，姿勢都沒調整好，就睡著了。”
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麻木的肩膀，
“彆動，我幫你揉揉，活活血。”
“啊！彆……彆碰那裡！輕點……哎呀！”
麻木的部位異常敏感，被觸碰的瞬間，像有千萬根細針同時紮下，又酸又麻又帶著奇異的癢。
石榴忍不住笑著縮起脖子躲閃，身體不自覺地向後扭動。
裴嘉楠起初還認真地想幫忙，被她這麼一躲一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手上動作帶上了幾分玩笑的“追擊”。
兩人瞬間在床上鬨作一團，低低的笑聲和壓抑的驚呼，打破了房間裡維持了大半夜的寧靜……
兩人親密無間的玩鬨，衝散了所有尷尬和緊繃。
不知什麼時候，石榴胳膊上那惱人的麻木感悄然褪去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裴嘉楠的手臂自然而然地環住了她的腰，將她輕輕帶向自己。
石榴的笑聲漸歇，氣息微喘，就這麼半靠在了他懷裡。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隻剩下兩人逐漸同步的、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空氣仿佛變得粘稠，充滿了某種一觸即發的、甜蜜而危險的張力。
裴嘉楠的呼吸明顯粗重了幾分，攬在她腰側的手臂微微收緊，那雙總是清澈溫和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像不見底的潭水……
那潭水裡有石榴的容顏，也有清晰的火焰在跳動。
石榴能感覺到他胸膛下傳來的有力心跳，和自己驟然加速的心跳幾乎同頻……
就在某種情緒即將失控的前一刻，不知為何，石榴的眼前忽然閃過萬雁鳴的臉。
像一道猝不及防的閃電劃破夜空，瞬間照亮了心底某個被刻意遺忘的角落。
她所有的意亂情迷，被這突如其來的閃回驚得冷卻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