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擊檢查之後,石榴和裴嘉楠的戀情,算是得到了二姐的默許。
但兩人心裡都清楚,橫在他們麵前的遠不止這一關。
兩個家庭舊日的愛恨糾葛,林彩衣與裴母兩條人命的重量,像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絕非朝夕可以跨越。
因此,他們默契地選擇對家裡隱瞞戀情。
隻想著等感情再堅實一些,或許等到暑假,再一同回去麵對、向家人坦白。
隻是,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這天傍晚,石榴還在公司加班。
會議室的白板被各色記號筆塗得滿滿當當,創意會開了整整三個小時,從“複古國潮”到“元宇宙概念”,團隊成員們腦洞大開,也筋疲力儘。
空氣裡混雜著咖啡香、外賣盒飯的油膩,以及某種繃緊的、不知疲倦的氣息。
林石榴站在白板前,手中的筆停在半空。
明天上午十點要向客戶提交方案初稿,此刻距離定稿隻剩下最後三小時。
她快速掃視著白板上密密麻麻的條目,大腦飛速運轉——
這個點子需要數據支撐,那個概念執行成本太高,還有幾個需要連夜聯係供應商確認可行性。
“木木,你負責把第三板塊的視覺方案做三個版本,明早九點前發我。”
“李子,供應鏈那邊的報價最晚今晚十點必須拿到。”
“王哥,文案部分需要再打磨,特彆是sogan,現在這個還不夠戳心。”
她語速快而清晰,目光掃過每個人的臉。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城市燈火漸次亮起。
她的晚餐早就涼透,還放在會議桌的儘頭。
手機不合時宜的在桌麵上震動起來。
第一次震動時,石榴瞥了一眼屏幕。
英子。
她沒接。
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發小,電話一打就是半小時起步,現在不是時候。
會議進入最後的分工確認階段。
手機開始第二次震動,嗡嗡聲在木質桌麵上顯得格外固執。
石榴微微蹙眉,英子很少這樣連續撥打。
“好了,大家按剛才的分工抓緊推進,明天上午九點我們最後對一遍。”
她加快語速,
“有任何問題隨時在群裡討論,今晚我會一直在線。”
話音未落,手機第三次震動起來。
這一次,那嗡嗡聲裡帶著一種不同尋常的焦躁,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另一端急切地想要破殼而出。
一股隱約的不安爬上石榴心頭——英子向來是最知分寸、最體諒人的,從未如此失態過。
她抓起手機,對同事們點頭示意,快步走出會議室。
走廊裡冷白的燈光傾瀉而下,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接通的瞬間,她甚至沒來得及走到更安靜的樓梯間。
“英子姐,怎麼了?”
她的聲音裡帶著工作後的疲憊。
“怎麼了?你還知道接電話啊!”
英子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嘶啞、顫抖,完全失了平日的溫和與克製,
“我以為你們一個個都飛上天了,不認得我這個閒人了!”
石榴愣在走廊中央,背後會議室的門還未完全合攏,裡麵隱約傳來同事收拾東西的聲響。
她下意識壓低聲音:
“我剛才在開會,正想結束後就給你回……”
“是,你們都忙,就我沒事乾,就我是黃臉婆,我沒用……”
電話那頭的情緒驟然潰堤,變成了一種壓抑不住的哭泣,那哭聲裡混雜著絕望、憤怒,還有某種被逼到懸崖邊的瘋狂,
“你們都有本事,都在外麵乾大事,誰還管我們娘倆的死活……”
石榴的心猛地一沉。
出事了。
她迅速推開樓梯間的防火門,將自己隔絕在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裡。
昏黃的應急燈光下,灰塵在空氣中緩慢漂浮。
“英子姐,”
她強迫自己穩住聲,
“你先彆哭,慢慢說,到底發生什麼了?你在哪兒?身邊有人嗎?”
聽筒裡傳來急促的、破碎的抽泣聲,像是溺水的人在艱難呼吸。然後,那句話來了——
帶著淬毒的恨意和徹骨的絕望,
“裴嘉鬆不要我和孩子了……他去找你二姐了!他們在廣州!他們早就攪和在一起了!”
空氣仿佛瞬間凝固。
樓梯間裡隻有安全出口標誌散發著幽綠的微光。
石榴握著手機,指尖一片冰涼,涼意順著血管迅速蔓延至全身
耳邊隻剩下那句不斷回蕩的話,和電話裡持續不斷的、令人心碎的哭聲。
——
此刻,石榴才從英子那些破碎的、顛三倒四的哭訴中,艱難地拚湊出事實的全貌。
裴嘉鬆竟然已經在廣州待了整整三個月。
而她對此一無所知。
裴嘉楠也從未提起。
兩個家族之間那道無形的屏障,依然有效地阻隔著信息的流通。
原來,英子又懷孕了。
早在裴嘉鬆年初提著行李箱,說要去“南方看看機會”的時候,她就隱約有了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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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事遲了半個月,她在藥店買了驗孕棒,躲在衛生間裡等待結果。
當那兩道清晰的杠出現時,她心裡五味雜陳——既有一種終於可能“完成任務”的釋然,又有一種更深沉的疲憊。
她小心翼翼,像守護一個易碎的瓷器,隻日夜祈禱這次懷的是個男孩。
孕吐比前兩胎都厲害,吃什麼都吐,整個人瘦了一圈。
好不容易熬過了頭三個月最不穩定的時期,她迫不及待地去診所做了b超。
“胎兒發育得很好,”
女醫生指著屏幕上那個模糊的、微微跳動的小小影像,
“你看,這裡……是個男孩。”
“男孩?”
英子幾乎是從檢查床上彈坐起來的,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大概率是,看得很清楚。”
醫生笑著補充,
“這下兒女雙全了,恭喜啊。”
“男孩……男孩……”
英子反複咀嚼著這兩個字,感到一陣眩暈般的喜悅。
這個孩子,這個男孩,像是靈丹妙藥,瞬間治愈了她這些年來所有的隱痛、焦慮和自我懷疑。
在裴家,在那些親戚若有似無的目光裡,她終於可以挺直腰杆了。
她站在診所門口,幾乎是用顫抖的手掏出手機,第一時間就要把這個消息告訴丈夫。
她要親口告訴他,她要聽到他驚喜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