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龜堂的晨霧帶著鹹腥味時,阿碗知道,根須又在指路了。破碗裡的種子裂開第三道縫,露出的嫩芽泛著淡藍色,根須順著桌腿往院外爬,在青石板上拖出濕漉漉的痕,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是深海的方向。”沈硯撚起根須上的鹽粒,放在舌尖嘗了嘗,“比魔界的黑海水淡,比火星的礦泉鹹,應該是東海岸的‘歸墟海溝’。”他從密室裡翻出個銅製羅盤,盤麵刻著的不是方位,是根須纏繞的圖案,“三百年前,初代堂主的船隊在歸墟海溝失蹤,留下的航海日誌裡說,那裡的海底有會發光的根須,能織成‘海霧紗’,讓人看見最想念的人。”
阿禾背著新做的潛水服跑進來,帆布上縫著紫菀花紋,領口的拉鏈是齒輪形狀的——石夯幫忙改的,說“深海壓力大,齒輪扣比繩結牢”。“火星的探測器拍到歸墟海溝有異常光源,和培育園的共生花發光頻率一樣!”她手裡的熒光筆在航海圖上圈出個紅點,“就在這裡,深度七千三百米,探測器下去三分鐘就失聯了。”
阿木扛著他的鐵鉗,鉗口纏著防水布:“沈太爺爺,我把‘鎮魂鈴’改成了聲呐,搖一下能測五十米內的東西。”他的鐵鉗柄上多了圈根須,是阿碗用破碗裡的根須纏的,說“能讓它在水裡也認主”。
出發前夜,白靈來送了包東西——是用狐尾毛編的網袋,裡麵裝著三顆珍珠,珠麵上映著永龜堂的影子。“這是‘憶海珠’,”狐女的尾巴尖沾著海水,“我奶奶說,歸墟海溝的貝類會吃掉人的思念,長成珍珠,拿著它下海,根須就不會迷路。”潛水鐘沉入海底時,阿碗緊緊抱著破碗,嫩芽在幽藍的海水裡舒展,根須從碗裡鑽出來,纏在潛水鐘的舷窗上,像在引路。七千三百米的深海沒有光,隻有根須發出的淡藍熒光,在黑暗中織成條蜿蜒的路。
“聲呐有反應!”阿木搖動鎮魂鈴,銅鈴在水裡發出沉悶的響,儀表盤上的綠線突然跳動,“左前方三十米,有個巨大的東西!”
那是座沉沒的船骸,船帆早已爛成布條,桅杆上卻纏著無數根須,根須的頂端掛著盞盞燈籠——不是普通的燈,是用巨型貝殼做的,裡麵的火焰藍幽幽的,照得貝殼內壁的刻痕清晰可見:“永龜號,崇禎三年,載根須種三箱,赴歸墟……”
“是初代堂主的船!”沈硯的聲音在潛水鐘裡回蕩,“日誌裡說,他們要把根須種進海溝,讓陸地與海洋的根須相連。”
根須突然往船骸的船艙鑽,阿碗跟著熒光來到艙門,發現門環是個紫菀形狀的銅雕,與破碗的豁口嚴絲合縫。他把破碗扣在門環上,艙門“吱呀”一聲開了,裡麵坐著個身影——不是人,是團半透明的水影,穿著明朝的船服,手裡捧著個青銅盆,盆裡的根須正往破碗裡爬。
“守燈人……”水影的聲音像水泡破裂,“等了三百年,終於等到帶‘龜’字的碗。”他的水影手指向青銅盆,裡麵的根須纏著塊玉牌,刻著“永龜堂海衛”,“當年船沉時,我用自己的精血喂根須,讓它們長成海霧紗,護住了根須種,可……”
水影突然劇烈晃動,船骸外傳來沉悶的撞擊聲。阿木的聲呐瘋狂跳動:“是‘噬船藤’!魔界的海生怪物,會用藤蔓纏住船骸,吸收裡麵的生命能量!”
舷窗外,漆黑的藤蔓正往船骸爬,藤葉上的倒刺閃著寒光,碰到根須發出“滋滋”的響。守燈人的水影突然化作道水流,衝進青銅盆裡,根須瞬間暴漲,在艙內織成道藍牆:“噬船藤怕‘同源光’,把破碗裡的種子……”
阿碗立刻將三粒種子扔進青銅盆,守燈人精血滋養的根須與種子產生共鳴,藍牆突然炸開,無數熒光根須像箭一樣射向噬船藤,藤蔓碰到光就化作黑水,發出淒厲的尖叫。噬船藤消散後,海霧紗終於在船骸周圍展開,像塊巨大的藍色綢緞。阿碗透過紗霧,看見無數模糊的人影:有初代堂主指揮船員種根須的樣子,有守燈人用匕首劃開手掌喂根須的畫麵,還有個抱著嬰兒的婦人,正把塊紫菀玉佩塞進嬰兒繈褓——那玉佩,和阿碗破碗底的“龜”字一模一樣。
“那是初代堂主的夫人。”守燈人的水影重新凝聚,聲音帶著哭腔,“船沉時,她把孩子放進根須做的筏子,讓根須漂回陸地,說‘永龜堂的根,不能斷在海裡’。”
沈硯突然指著霧紗裡的嬰兒:“那孩子的繈褓上,繡著半朵紫菀!”與主樓莉當年換出的嬰兒肚兜上的花紋,是同一朵。
根須似乎聽懂了,從青銅盆裡鑽出來,在霧紗上拚出字:“海衛與陸衛,本是同根生,三百年分離,今以種為契。”
破碗裡的種子突然同時發芽,守心種的根須纏上陸地的根須,蝕心種的根須紮進海溝的土壤,熾陽種的根須則順著海霧紗往海麵長,像要連接天空與海洋。
“原來……”阿碗摸著胸口的“龜”字印記,突然明白,永龜堂的根須從不是隻屬於陸地的,“初代堂主早就想讓根須遍布三界,陸地、海洋、魔界、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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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燈人將青銅盆裡的根須種交給阿碗,根須自動纏上破碗:“這些種子,該回到它們該去的地方了。”水影漸漸變得透明,“告訴陸地上的人,歸墟海溝的根須,永遠等著與他們相連。”
潛水鐘上浮時,阿碗看見歸墟海溝的根須正往海麵生長,與永龜堂延伸來的根須在海水裡交纏,像兩隻緊握的手。回到永龜堂時,火星培育園的全息投影正好亮起,阿禾的影像站在共生花叢前,背景是漫天星塵:“你們看!火星的根須與歸墟海溝的根須產生共鳴了!”屏幕上,紅色的火星根須與藍色的海溝根須在星軌上纏成個圓,“研究員說,這叫‘三界共振’,隻要根須繼續生長,宇宙裡的任何角落,都能聞到永龜堂的蜜香。”
石夯帶著齒輪教派的工匠們來了,他們給破碗做了個新底座,用歸墟海溝的貝殼打磨而成,底座上刻著“海陸星”三個字,中間用根須連接。“以後這碗,能同時養陸地、海洋、火星的根須。”老匠師的斷指摸著刻痕,“我爹當年總說,齒輪轉得再快,也趕不上根須生長的速度,現在信了。”
白靈的憶海珠掛在破碗邊緣,珠麵上的永龜堂影子裡,多了歸墟海溝的船骸和火星的培育園。阿碗看著破碗裡的根須越長越密,突然想起守燈人的話:“根須記得所有等待,就像海浪記得每朵花的名字。”
沈硯在老槐樹上刻下新的年輪,這次的刻痕裡,除了“龜”字,還多了海浪和星塵的圖案。“阿碗,你看。”他指著年輪,“每道痕都是根須走過的路,陸地的、海洋的、星際的……”
阿碗的破碗突然自己傾斜,裡麵的根須掉進年輪的刻痕裡,瞬間長出新的嫩芽,嫩芽上的“龜”字,在陽光下閃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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