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舟嘴上說的格外好聽,元老夫人聽來卻一味地冷笑。
她膝下幾個孫兒,最不會甜言蜜語哄人高興的就是眼前這一個。
過去那麼多年,她時常想,大郎小時候在徐貴妃跟前養的那幾年,也許才是真正的毀了他。
雖說官家和貴妃並沒有不許裴家人到宮裡去看孩子,但也畢竟隔了一層。
這一家子都是她的骨血至親,誰是什麼心性,她從小把孩子們帶大的,怎麼會不知道?
大郎的爹娘確實就是因為那幾年才不疼這個孩子,哪怕他們夫婦一輩子攏共也就得了這麼一個兒子,可是不親近就是不親近,誰也沒法子。
大郎剛被接回家的那兩年,她耳提麵命沒少罵他們夫婦,不也沒用嗎?
孩子年紀小,心裡想的其實也多,大郎不明白為什麼爹娘不疼他,就總想做得更好,慢慢變得沉默寡言,一門心思都在做學問上。
等到年紀大一些,性子倒是開朗不少,她想大郎許是看開或想通了,隻是他處處要強,凡事都要做的最好,那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至於撒嬌耍嘴皮子,自然和大郎不相乾。
他從來也不會說兩句好聽話哄一哄長輩高興。
今日真是破天荒。
還不是為了他那心肝兒。
元老夫人沒好氣的瞪他:“真難得聽你說幾句好聽話來哄一哄我,這麼想來,我竟還沾了梁善如的光。”
裴延舟不好意思,麵上多少有些掛不住,想要說些什麼解釋兩句,偏偏祖母一語中的,她什麼都看的分明,任何解釋都是無用的。
元老夫人看他為難的那樣,心下無奈,擺手叫他去:“該跟你說的我都說了,你去吧,人在榮安堂,心早就跑到彆處去了。”
裴延舟緩緩站起身,同元老夫人做了個禮,快步退了出去。
他前腳出了門,外麵抄手遊廊很快傳來疾行的步伐聲,元老夫人身邊伺候了半輩子的李媽媽一麵往小盞裡添水,一麵慢聲叫老太太:“先前對梁小娘子諸多不滿,今日這又是何必呢?
您都這把年紀了,就該頤養天年,凡事隨您的心意才要緊,自個兒過的高興快活,不比什麼都強?
先前咱們小娘子那些事兒,還不都是敗這位梁小娘子所賜,她頭前還跟咱們小娘子動了手,何苦幫她。”
元老夫人歎氣:“我幫不幫她,有什麼區彆嗎?”
李媽媽愣了下,元老夫人又說:“你看大郎那樣子,像是一時半會兒能放下的嗎?”
大抵是不可能的。
世子爺是什麼人?上京城的名門閨女何其多,從沒見世子爺多看誰一眼,便是官家的公主們,世子爺也未曾放在眼裡。
如今來了一個梁小娘子,世子當眼珠子似的寶貝的緊,要世子爺撂開手,隻怕是很難了。
元老夫人已經從拔步床下來,李媽媽趕緊上前去攙扶。
她往西次間去,幾不可聞的輕歎著叫李媽媽:“我都這把年紀,也沒多少日子了,唯一放不下的,也隻有幼貞。
可是你看見了,大郎放不下梁善如,憑他素日行事,來日是一定要娶梁善如回來做新婦的。
到那時候,你覺得梁善如和幼貞能相處和睦嗎?”
李媽媽抿唇:“咱們小娘子總要嫁……”
“糊塗話。”元老夫人一把甩開她的手,“嫁了人,就不需要娘家扶持了?幼貞這輩子的依靠都是裴家,不是她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