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裴延舟自衛國公府離開,人都還沒回到家中去,李弘豫身邊的人就已經尋到了街上來。
於是馬車調轉方向,直奔李弘豫的府邸而去。
那是一座七進七闊的府邸,氣派華貴,坐落在崇仁坊最好的路段,緊挨著皇城根兒,卻並沒掛匾額。
這府邸院落的規製已然超過了一般親王,是官家準許的,特命工部逾製造辦。
隻是李弘豫兄弟幾個到了如今的年紀一概沒有封王,沒人知道官家到底是什麼心思。
按照舊例,諸皇子到了十五六歲,該領了職位到朝中曆練,依次分封,搬離禁中。
起初諸皇子年紀尚小,封郡公封國公,等到建功立業再進王爵,官家有心冊立太子的兒子,再進嗣王。
可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如今官家諸子中,李弘豫最年長也最受寵,他十六歲那年官家點他入吏部曆練,朝臣們本以為按照官家對他們母子的恩寵,李弘豫也不用從國公熬起,大約官家一出手,至少封個郡王。
結果什麼也沒有。
直到如今,幾年過去,官家都沒提過封爵的事。
李弘豫沒能封爵,他底下的弟弟們就更沒指望了,於是官家諸子,竟就這麼耗著。
分封的府邸一概不掛匾額,也不知官家究竟是怎麼想,竟然連徐貴妃都不吹枕邊風,不急著給兒子討封。
裴延舟下了車,負手而立,抬頭看著那塊空蕩蕩的,沉默良久。
一旁服侍的人還沒開口,已經有人快步從府門方向而來。
那是從小跟著李弘豫伺候的內廷太監黃德義。
後來李弘豫開府,官家叫他跟著一起出了宮,從此就跟著李弘豫住在這府邸中,照常侍奉,也幫李弘豫打點府內大小事務。
黃德義對著滿臉的笑,貓著腰幾乎一路小跑著上前來:“殿下等世子好半天了,世子來了怎麼不進去?在這兒站著呢?”
裴延舟這才挪動腳步上了台階,一路進府去。
黃德義從小在宮裡麵長大,最懂侍奉,也最有眼力。
他一麵頭前引路,多餘的話絕不說。
直到穿過影壁牆又走出去約有一射之地,裴延舟叫了他一聲:“殿下是為了我今天到衛國公府的事叫我來的?”
黃德義顯然是受了李弘豫指示,裴延舟一問,他立刻點頭頷首:“是為了這個。世子昨日告假,殿下本以為是國公府有什麼要緊事,本來就要派人去問問。
結果人才出門,就聽見百姓們議論,說世子您一早帶著兩口大箱子去了衛國公府。
殿下算著時辰,又派了人在衛國公府的長街口候著。”
他一麵說,一麵又回過頭來看著裴延舟笑:“您和殿下從小一起長大,殿下估計也是好奇,想請世子來問一問。”
裴延舟的臉上卻笑意全無。
他想起了梁善如說的那場夢。
按照她夢中所見,李弘豫從一開始就存了利用算計的心思,尤其是在她的婚事上。
他也說不上來這是怎麼了。
明明是荒誕的無稽之談,怎麼能信以為真?
或許是因為他太了解李弘豫是個什麼樣的人吧。
若不是有彆的心思,李弘豫會在意這些小事?
狼子野心,誌向遠大,李弘豫的心太大了,裝著天下。
但就因為他心裡裝著天下,才再也裝不進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