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聽完,眼中露出讚許之色,點頭道:
“愛卿思慮周詳!此二策,正合本宮心意!便依此辦理!‘化整為零’與‘精益求精’雙管齊下!本宮準你調用一切所需資源,要人給人,要錢給錢,要物給物!”
“務必在朝廷計劃對遼東用兵之前使此車能用於實戰,至少需有數台可穩定運行之車以壯軍威!”
想到數十台這樣的鋼鐵巨獸噴著濃煙、發出震耳轟鳴,出現在冷兵器為主的建奴軍隊麵前時那摧枯拉朽、令人絕望的場景,朱慈烺心中便湧起一股難以抑製的豪情!
王徽感受到太子殿下話語中的急切與期望,深知責任重大,肅然躬身道:
“臣領旨!必當竭儘全力,日夜趕工,定在殿下規定時限內交出可用之車!絕不敢有負殿下厚望!”
“好!有愛卿此言,本宮心甚安!”
朱慈烺滿意地點點頭。
夕陽西下,將天邊染成一片絢爛的橘紅色。
朱慈烺懷著難以言喻的滿足和激動的心情,在眾人的簇擁下,離開了依舊回蕩著蒸汽機轟鳴聲的火器研究院。
坐在返回東宮的轎子中,他依舊心潮澎湃。
這一天,他親眼見證了大明第一支實用化後裝步槍的誕生,又親眼看到了第一台能夠自行行走的蒸汽機車!
雖然它們都還粗糙、原始,充滿了各種缺陷,但這堅實的、從零到的一步,已經邁出!
這標識著,他帶來的知識種子已經開始在這片古老的土地上生根發芽!
他相信假以時日,在這些智慧而勤勞的工匠手中,步槍會變得更精準、更可靠。
蒸汽機不僅會驅動車輛,還會驅動輪船,驅動機床,驅動整個國家向著工業化的未來狂奔!
而大明,必將憑借這科技的優勢,真正屹立於世界之巔!
這一刻,所有的辛苦、所有的壓力,仿佛都得到了最好的回報。
他對即將開始的南巡,對大明未來的命運,亦充滿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時間來到崇禎十六年四月,寒意雖未全消,但春風已帶上了幾分濕潤而柔和的氣息。
光陰如白駒過隙,在緊張而有序的籌備中,南巡的日子終於到了。
南巡前夜,紫禁城並未像往常一樣沉入寂靜。
各宮門鑰雖下,但宮內主要通道上,燈籠火把將漢白玉甬道照得亮如白晝。
司禮監、內官監、禦用監等內府二十四衙門中與出行相關的部門,早已是燈火通明,人影幢幢。
太監、宮女、雜役們腳步匆匆,卻井然有序,低聲傳遞著指令,進行著最後的清點與核對。
在專用於存放檔案典籍的庫房附近,氣氛尤為肅穆。
一箱箱貼著戶部、工部封條的樟木大箱被小心翼翼地抬出,由專人核對編號、清單。
這些箱籠裡,裝著的不僅是沉重的卷宗,更是帝國經濟命脈的縮影!
皆是關於漕運曆年收支、河道輿圖、潛糧定額、船戶名冊的檔案,關於海運嘗試的全部記錄、海圖、以及對於近海航行、倭寇防禦的奏議。
還有各地倉庫、鹽鐵、織造的相關文書。
子時剛過,裝載物資的車隊便開始在指定區域集結。
騾馬低聲打著響鼻,車夫們仔細檢查著轅套。
代表皇帝權威的旌旗、傘蓋、斧鉞、金瓜、朝天鐙,以及日常所需的帳幕、桌椅、屏風、禦用器物等,被穩妥地裝上一輛輛堅固的馬車。
整個過程雖千頭萬緒,但在王承恩的親自督率下,忙而不亂,顯露出帝國中樞尚存的運轉效率。
寅時三刻,崇禎在乾清宮東暖閣起身。
相較於往日眉宇間常帶的憂色與焦灼,今日的皇帝神情中竟難得地透出幾分沉靜與從容。
在宮女的服侍下,崇禎換上了最為莊重的冕服,玄衣黃裳,繡有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十二章紋,頭戴十二旒冕冠,腰係金玉大帶。
這一身裝束沉重而拘束,卻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與對天地祖宗的責任。
他深知此次南巡,絕非曆代帝王常有的遊幸玩樂,而是關乎國本、扭轉國運的艱難跋涉,必須從最開始就賦予其無可置疑的正當性與嚴肅性。
辰時初,莊嚴的禮樂響起。
崇禎禦駕前往奉先殿祭祀列祖列宗,隨後至社稷壇行告祀禮。
在太常寺官員高昂悠揚的讚禮聲中,崇禎依循《大明會典》的規製,一絲不苟地完成每一個叩拜、上香、奠酒的儀式。
祝文由翰林學士精心撰寫,詞句鏗鏘,在清晨的空氣中回蕩:
“仰惟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櫛風沐雨,定鼎幽燕,開漕運以實京師,固國本於萬世,朕嗣守鴻業,夙夜惕厲。”
“今遼患稍寧,流寇暫息,此誠天佑大明,暫得喘息之機。”
“然東南財賦重地,海道利在千秋,朕恭承天命,敬循祖製,決意巡幸東南,親察漕渠利弊,探求海運之便,撫恤沿河軍民,革除積年弊政,以期疏通國脈,蘇解民困,上慰祖宗之靈,下安億兆之心”
這番祝告,明確將南巡的目的定位於解決帝國最緊迫的經濟與運輸難題,旨在從禮法層麵堵住那些可能以“勞民傷財”、“效仿正德”為由進行諫阻的朝臣之口。
辰時三刻,儀式移至太和門。
皇極門丹陛之上,已設禦座,旌旗儀仗分列左右。
在京的文武百官,按品級著朝服,早已在廣場上肅立等候。
當崇禎在內侍簇擁下升座時,百官在鴻臚寺官員的引導下行三跪九叩的大禮,山呼萬歲,聲震雲霄。
崇禎目光掃過下方黑壓壓的臣工,聲音沉穩而有力,清晰地傳遍廣場:
“朕此次南巡,國事俱委付定王監國,內閣首輔薛國觀,司禮監太監王承恩,爾等當悉心輔佐定王處理日常政務。”
“一應章奏,由留守內閣先行票擬,緊要者,須以六百裡加急,速遞行在,由朕親決。”
他的目光轉向侍立在禦座側前方的定王朱慈炯。
朱慈炯今日亦身著冠服,麵色肅然,努力展現出與年齡不符的沉穩。
崇禎繼續訓諭,既是對定王,也是對全體留守臣工:
“朕此行,意在通海運、實倉廩、蘇民困,此乃固本培元之要策。”
“諸臣工在京,當恪儘職守,安撫民心,保障供給,勿生懈怠,勿起黨爭,勿負朕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