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烈的光線如利劍刺破夜幕，讓所有人下意識抬手遮擋。幾名站在撞擊處最下方的人被無形氣浪推得踉蹌後退，險些跌坐在地。
短促而熾烈的光芒漸漸消散，夜空重新沉入墨色。唯有護盾被撞擊的位置仍遊走著幽藍電弧，發出令人心悸的滋滋聲響。場間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奪去了聲音。
“擋……擋住了嗎？”角落裡傳來一聲顫抖的詢問。
“應該擋——”
“哢——”
話音未落，夜空中突然傳來沉悶的碎裂聲。蛛網般的裂紋自撞擊處急速蔓延，轉眼間就布滿了整個護盾，如同被打碎的琉璃天穹。
“快！重啟力場！”聲嘶力竭的呼喊在閣樓內回蕩。
窗邊，青衫人死死盯著布滿裂痕的夜空，踉蹌著向後倒退。“來不及了……”他身側的隨從突然瞪大眼睛，伸手指向破碎的護盾上方，“不對，上麵……上麵有人！”
“什麼？”青衫人猛地轉身，一把奪過身旁人手中的控製器。他還未來得及確認，震耳欲聾的爆裂聲便從頭頂轟然壓下。護盾徹底崩解，無形的衝擊波如巨浪般席卷而下，閣樓內頓時人仰馬翻，桌椅翻倒聲不絕於耳。
就在這片混亂中，一束流光略過漫天碎片，如流星般俯衝而下，穩穩懸停在閣樓正上方。當耀眼的光芒漸次收斂，其中的人影逐漸清晰。樓中眾人掙紮著爬起，不約而同地聚到窗前仰首望去，臉上寫滿了各色情緒——疑惑、震驚，還有難以掩飾的恐懼。
青衫人的表情最為精彩。他原以為能用如此蠻橫方式闖入常盛齋的，定是某個不常入世的隱世高人。他本已打定主意，一邊用恭敬姿態試探來意，一邊暗中調動暗衛包圍此地。可眼下這番動靜，怕是早已驚動了太多耳目，這個經營許久的身份恐怕……
他正盤算著後續該如何找替身頂包，卻見空中那人顯出身形後，目光如實質般牢牢鎖在他身上。青衫人渾身一顫，連忙躬身作揖，擠出最恭敬的笑容仰頭道：“不知前輩大駕光臨劉氏，所為何事……”
“前輩？你看我像麼？”清越的聲音帶著幾分玩味。
“……啊？”青衫人一時語塞。
“那再仔細看看。”趙驚羽說著，緩緩降下高度，向著閣樓逼近。
隨著那張麵孔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青衫人瞳孔急劇收縮，記憶中的模樣與眼前之人徹底重合。他驚恐地後退半步，手指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你你你……你是趙……”
“我記得你。”趙驚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目光清冷如冰刃般鋒利：“你曾在實驗室待過很長時間，然後就跟著他一起失蹤收。”
他的視線掃過閣樓中神色各異的眾人，最終重新落回青衫人那慘白的臉上，語氣篤定：“看來，你就是他安插在劉氏的棋手了。”
這話如同驚雷炸響，樓中眾人齊刷刷看向青衫人，目露不解。隻見他麵無人色，渾身抖如篩糠，高舉的雙手顫抖得尤為明顯，整個人就像見了索命的厲鬼，僵立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是一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
青衫人聞言，身形又是一顫，將本就低俯的腰彎得更深了幾分，聲音裡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明…明白。”
話音未落，他已舉起手重重擊向自己額前，隨即整個人如斷線木偶般軟倒在地，再無動靜。趙驚羽淡漠地掃了一眼地上不動的人影，又緩緩環視四周，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你們的是非功過，今夜之後自有定論。從現在起，常盛齋許進不許出——諸位，好自為之。”
說罷，他轉身踏空而去，看方向，應是朝著先前男子離去的方向追去，身形幾個呼吸間便消失在眾人的視線儘頭。
閣樓中緊繃的氣氛為之一鬆，眾人紛紛圍上前來，低頭看著倒在地上的青衫人，低語聲、歎息聲、議論聲交織成一片壓抑的嘈雜。
……
初夏的風尚未沾染暑意，仍帶著幾分春天特有的清潤，輕輕拂過這片幽靜的竹林，竹葉相互摩挲，發出綿延不絕的沙沙聲響。如遠如近，似低語又似吟唱。石桌靜立一旁，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與這片搖曳的竹影相映成趣，本是觀竹賞月的絕佳之處。
劉虹帶著思緒獨坐石桌前已有些時候了。先前那番對話、暮下父親那譏誚的眼神和冰冷的話語，仍在他耳邊盤旋不去，就連這清風竹韻也無法將之驅散。每當某個念頭從心底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便猛地從後腦竄起，迅速蔓延全身——仿佛瞬間墜入北冰洋的深淵，四肢隨之僵硬，周遭的空氣也仿佛驟然凝結。
就在他肌膚表麵開始凝結出細密白霜、意識即將被凍結的刹那，那翻湧的思緒如潮水般驟然退去。身體的掌控感一點點恢複，劉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長長舒出一口白氣。
唉，每一次都是這樣——剛閃過這般念頭，他忽然察覺到身側似乎多了一道氣息。下意識側過頭去，竟見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立於身旁，不過一尺之遙，正凝神注視著他的肩頸處。那目光沉靜如淵，專注得令人心悸。
劉虹望著來人，心頭一凜，強自穩住氣息，沉聲開口：“趙驚羽？你什麼時候來的？”
“真有意思。”
“什麼？”
“沒什麼。”趙驚羽收回目光，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他隨意擺了擺手，在石桌對麵坐下：“在你剛被寒氣侵入的時候。”
劉虹手指緩緩收到桌下悄然握緊：“你怎會知道這是寒氣？”
“很明顯。”趙驚羽的語氣平淡無波。
劉虹沉默下來，目光緊緊鎖在對方臉上。
“不說這些了，我事情挺多的。”
“嗯？”
一道與趙驚羽完全相同的聲音竟從身後傳來。劉虹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隻強有力的大手已死死鉗住他的後頸。那股恐怖的力道將他整個人狠狠按在石椅上，絲毫動彈不得。他清晰地感覺到還有另一隻手在他後腦處細致地摸索，仿佛在尋找什麼。
“找到了。”
話音未落，劉虹便覺一根手指在他頸椎處連點數下。一股股熱流穿透皮肉直抵骨髓，前所未有的酥麻感如潮水般席卷全身，讓他控製不住地戰栗起來。
直到一枚晶片從他後頸飛出，這種異常感受才漸漸消退。隨著那隻手鬆開，劉虹渾身癱軟地趴倒在石桌上，隻能睜大雙眼，看著前方靜坐的趙驚羽，又用餘光瞥見他身後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人，正捏著那枚晶片仔細端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