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康樂郡。
蔡勳匆匆趕來,臉色略微有些憔悴。
自家祖父、父親催得緊,但他們又不來,所以他這個當哥哥的也就全權處理此事了。
說來也是讓人感到怪誕,新婦的娘家那邊,新郎甚至沒見過自己的老泰山蔡靜宸,隻見過祖父蔡抗一麵,而且蔡抗還是隱姓埋名過來的。
蔡家也沒收任何的彩禮,嫁妝倒是送了一大堆出來。
而且大婚如此低調,不太符合蔡家的身份,不知道的還以為這蔡九小姐乃是和什麼野漢子私奔了,所以蔡家才如此平淡。
不過這往來奔騰,倒是讓蔡勳見識到了不少景象。
平章郡丞張默與蔡勳並肩齊進,望著這沿途操練的士兵,不由張口道:“鄭三郎這兵,操練的倒是一般,不過想到其中大半乃是從流民之中挑選出來的,也算是不錯了。”
“嗯嗯。”
蔡勳倒是沒有什麼太大的想法,和這位郡丞大人多言,隻是隨聲附和。
而張默見此,也不怪罪。
畢竟乃是蔡三公子,以前是出了名的紈絝,如今的表現,已經很是讓人眼前一亮了。
他當年,乃是蔡家家主門客,身上天然貼著的就是蔡家的標簽。
蔡三公子可以敷衍,他不能。
望著這正在操練的精兵,張默遲疑不定,在心中想著:‘這位鄭三郎究竟是想要走精兵路線,操練八百雄兵縱橫天下,還是要大量羸兵,略微訓練讓他們不至於亂哄哄的行軍,以量取勝?’
‘如今我這一路走來,觀鄭三郎練兵,取千餘人練踏浪刀法,習滄海派內功‘波浪勁’,好似是走精兵路線,但卻又讓人操練這些羸兵,兩者皆不相似,這是何為?倒是有點像是不過裹挾流民的張本功了。’
張默此番前來,一是恩主嫡女大婚,自己身為昔日門客,自然是要來祝賀、主持一番。
二來則是因為,他也想要來看看,鄭三郎的兵練得怎麼樣了。
看看這位被蔡家投資的少年英傑究竟如何。
畢竟他也是蔡家戰車上的一員,若是蔡家投資的這位少年英傑不儘人意,那他也好早早棄車,免得跟蔡家一起死。
棄車名聲不太好聽,但能保命就足夠了。
但這一路見聞,卻讓張默有些摸不著頭腦。
創業之初,與其浪費資源訓練一些羸弱的尋常兵卒,不如集中資源,培養出一支幾百人的精銳之師。
未來,這幾百人的精銳之師,也能夠成為創業者的臂膀,不少人都能拜將封侯。
當初大周的這位神武皇帝、前虞的太祖高皇帝都是如此做的,神武皇帝起兵三百,皆為翹楚,其中三百兵馬之中,有二百餘人都封侯、封公。
而前虞的太祖高皇帝,兵起五百,封公侯者也是有半數。
這些個精銳,來日擴張地盤之時,也能作為將領坐鎮一方,這才是王道之舉。
而且這樣做好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在創業初期,大多是修為不夠,無法將數萬人的軍陣結起來,這幾百人的軍陣恰逢其會,正好如此。
鄭三郎如此募兵,難道他能結個萬人軍陣不成?
荒謬,他隻不過是外罡二重而已,怎麼結萬人軍陣?
鄭均眼下的行為,在張默看來,倒是有點像是想要長期占據一方,不挪窩的意思。
這倒是讓張默很是遲疑了。
看不懂鄭均到底想乾嘛。
‘可能是蔡家授意,欲割據博州,行那二百年亂世九國並立之舉。’張默隻能默默在心中想著。
鄭均在博州,起勢如龍,博州的不少家族都已經開始對鄭均進行了一定的側目、注視,張默雖然背後沒什麼家族,但他個人還是十分渴望進步的。
‘暫且先看著,不急。’
張默在心中想著,同蔡勳一起來到了郡守府前。
郡守府內,多了不少鶯鶯燕燕的照顧花草的侍女,除此之外,最耀眼的就是郡守府內的那一處寬大的校場。
鄭郡守年紀輕輕,以武道起家,任了這康樂郡的郡守之後,便拆了一些郡守府的房屋,將校場擴大了一圈。
而此刻鎮守在郡守府附近的,正是親軍營的百夫長魏權。
魏權雖然年輕,但披著甲胄,率領麾下百人,駐守在郡守府前,望著趕來的蔡勳及張默,當即上前一步,當即拔刀,鏗鏘有力道:“二位,此地乃是康樂郡守府,若無調令,還請通報姓名!”
“我乃鄭將軍妻兄,你不認得我?”
蔡勳聞言,不由一怔,接著便眉頭一皺,上前說到。
“卑職自然是認得蔡縣令,不過認得歸認得,軍令如山,若無將軍尊令,無論何人,都要通報姓名。”魏權抱拳道,“況且蔡縣令身邊的這位大人,下官不認得。”
蔡勳聞言,臉色不悅了起來,剛準備出聲嗬斥,便見一旁的張默已經上前,拉住了蔡勳的衣袖,然後彬彬有禮,十分和善道:“在下平章郡郡丞張默,此番前來,是為了接鄭郡守與蔡九娘往黑山縣大婚,這位小將軍可前往通報。”
蔡三舊疾差點複發了。
‘看來回頭要告知蔡公,將蔡三公子調到艱苦環境下,隻有在艱苦的環境下,蔡三公子才會正常,一旦過於驕奢,就舊疾複發了。’
張默在心中默默想著。
畢竟在張默看來,年輕小將恪職儘責,鄭三郎軍令如山。
這正是良好體現。
這蔡勳仗著自己‘妻兄’的身份,要無視軍規,這可是要命的。
聽到了張默的話語,蔡勳愣了一下,接著便不再言語。
而魏權見此,當即抱拳道‘是’,進而匆匆入府稟報。
不多時,魏權便去而複返,讓將士們讓開了一條道路,然後側身道:“蔡大人、張大人,將軍有請。”
“多謝。”
張默拱手,二人同時進了這郡守府內。
一路前行,這郡守府倒是挺大,至少比平章郡的郡守府要大很多。
由此,張默在心中感覺這馮公甫真是個驕奢淫逸的家夥,這些世家公子果然一個樣子。
而就在小路前行之時,他們忽然聽到了一道悠揚的聲音:“我用的儀刀和劍相似,不過所用劈砍而已,安筠你習得的這一式‘回風舞柳劍’,主旨便是一個速勝,如風起時的柳絮,專攻劍法之疾,因此,你跟著我來捋一遍……”
兩人循聲望去,便見得在校場的角落裡,有兩道身影貼在一起。
定睛一看,便認出了那兩人的身份。
那男者,自然是蔡家的乘龍快婿,黑山縣出的那條真龍,如今的康樂郡守、督二郡諸軍事、博州平寇校尉,鄭均鄭三郎了。
而與其十分親昵的女生,一襲紅衣,雖然看不清麵貌,但張默也是知曉,那必然是蔡家家主的嫡女,排行第九的蔡九娘了。
此刻,鄭均正手把手教著蔡安筠如何運轉她主修的‘回風舞柳劍’,順便也給自己在‘大道武書’上篆刻了一份。
自與蔡安筠相識之後,鄭均可謂愈發愈得心應手,和蔡安筠的關係可謂一日千裡,三日便已經是令人羨煞的神仙眷侶了。
原因無他。
黃毛遇到涉世未深的大小姐了,天天帶著騎鬼火(指天上飛,修行碎玉功)、上網吧(投其所好教練劍,順便把這些武藝篆刻在大道武書上),再加上在這幾條街是赫赫有名的大哥(指康樂郡守,聲名遠揚),自然是讓蔡安筠芳心暗許,被輕易拿下。
不過,鄭均也從蔡安筠學習的武藝之中,瞧出一些味道來。
都是一些以速度取勝的功法,根據蔡安筠所言,蔡家不少祖傳武學,都是此類。
由此,鄭均倒是隱隱推測出來了什麼。
蔡家中,或許有一門以速度為主的神通武學。
‘看來要去一趟博州,找老登爆點金幣了。’
鄭均在心中想著。
雖然他不姓蔡,但女婿也是半個兒,沒道理不傳給自己。
不過,蔡勳和張默的到來,當即讓鄭均和蔡安筠發覺。
而蔡安筠發現這二人俱是自己相熟之人後,臉‘唰’的一下便泛起了一抹紅暈之色,然後磕磕絆絆的張口道:“既然是三哥和張先生來了,想來是有要事,相公且與三哥和張先生交談,我先回屋了。”
說罷,便欲掩麵而走。
而鄭均毫不客氣,直接摟住蔡安筠,伸出手來,擦了擦蔡安筠額頭上的香汗,輕笑道:“夫妻一體,何事不能談論?夫人以後也不必回避,沒什麼事兒是你能不知道的。”
聽到這句話,蔡安筠一下子便心花怒放,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張默見狀,不由感歎一聲伉儷情深,接著便暗自想道:‘原來這聯姻並非是投資手段,而是郎有情妾有意?如此看來,這蔡九娘可真是蔡家的福星,就如此輕易籠絡了一名如此重要的少年天驕!而她也為鄭均尋覓了一處不錯的資助方……既旺夫、又旺家啊!’
張默自是不知其二人隻是剛碰麵三天而已。
而一旁的蔡勳,則是知道所有。
他不由得目瞪口呆了起來。
啊?
這才三天啊。
怎麼搞的,就這般恩愛了?
當初蔡家幫蔡勳娶妻之時,他可是和妻子適應了一個月,這才適應婚後生活,但依舊是‘相敬如賓’,不過世家聯姻罷了。
而看到自家九妹,同樣是聯姻,但卻變得如此笑意吟吟……也是讓蔡勳內心湧現出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
鄭均見二人模樣,不由摟緊蔡安筠,開口笑道:“張郡丞、兄長,你們來此,可是有要事?”
蔡勳深吸一口氣,張口道:“三郎,大婚之日定在明天,因此特請你回黑山縣,舉辦一場婚禮。”
“時間過得這麼快嗎?”
鄭均不由感歎一聲,接著便道:“一日,夠趕回黑山嗎?”
“足夠,我駛來的馬車,乃是有四匹半妖馬來拉車,足以日行千裡,足以至黑山了。”蔡勳笑道。
鄭均聞言,當即道:“既如此,夫人便先隨三哥去黑山,我在此地統禦一番兵士,隨後便飛遁而去,保證及時到場。”
聽到了鄭均的話,蔡安筠倒是有幾分戀戀不舍,她想說一句‘其實我們可以一起飛過去’,但想到三哥和張先生來了,總不能隻是讓他們來傳個口信,因此便點了點頭。
可不能怠慢了張先生和三哥,若是讓他們感到被輕視了,日後對三郎的大業或許會出現什麼問題,尤其是張先生和三哥此時正在三郎後方的平章郡任職,那可是三郎的後方,萬一從中作梗,可是要出問題的。
想到這裡,蔡安筠立馬點頭,準備隨之離去了。
而鄭均見狀,和張默、蔡勳略微寒暄了一番之後,立馬到了門前,對著門外的魏權道:“小魏,你率百騎,護送我夫人及張郡丞、蔡縣令返回黑山,若是遇到什麼山匪之流,儘數誅殺。”
魏權聞言,立馬抱拳稱是:“得令!”
說罷,便匆匆備馬,準備護送了。
魏權麾下士卒,正是親兵營的親兵營,是自己最佳心腹。
不少人,自己甚至都能叫得出名字,忠貞耿耿,鄭均很是信任他們。
如此這般,也算是表了個態度。
鄭均也瞧見了,這蔡勳和張默來時,帶了數十位忠貞家奴,都是蔡家的老人,其中還有鄭均熟悉的蔡六、蔡三等人,都是蓄氣境,路上自然是不會有什麼危險了。
自己今日這般親昵,故意在外人麵前表現出和蔡安筠的感情和睦,也是為了安穩蔡家的心,表示自己是認真對待這段感情,不是單純的政治聯姻。
雖然,還是聯姻成分大一點。
對於鄭均而言,溫柔鄉雖然值得沉迷、沉醉,但自己身上背負著的壓力,以及大道武書的‘貸款’,也是讓鄭均奮發向上的動力。
來此閻浮大世,若不武道登峰,達到‘海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的境界,那豈不是白來一遭?
因此,鄭均是絕對不會被女人蒙蔽了雙眼!
感情是有的,但鄭均也要分得清、拎得清。
而送走了蔡安筠、蔡勳和張默之後,鄭均立馬在郡守府中,召開了一次高層將領會議。
其實也沒什麼好召開的。
畢竟自己麾下的外罡以上將領,唯有陳敬仲、王堂和徐天方。
“如今的軍隊,有些隱患,我欲將軍中,拆分成三部,每部兩千人,歸於你們三人各自統禦。”
鄭均張口道:“第一部分,乃是郡兵,王堂為將,號‘康樂軍’,從流民中補齊二百人,湊夠兩千兵馬,交由你來指揮。”
“第二部分,是為從黑山一路走過來的老兵,留守的兵馬之外,再進補五百人,交於徐天方為將,號‘滄刀軍’,軍中以踏浪刀法為基礎,推廣演練。”
“第三部分,則是交給陳敬仲來統帥,由城中新募兵馬組成,號‘果毅軍’,一切操練,皆從陳敬仲。”
“其餘千人,包括三百騎兵,皆為我直接指揮,不設番號,隻名‘親兵營’,魏權提至親兵營隊正、騎兵將,杜定為副。”
“除此之外,我將任命陳敬仲為副將,我不在時,若張本功來犯,便令陳敬仲為大軍指揮,康樂、滄刀二軍,皆聽敬仲指揮。”
鄭均的聲音沉悶,但一下子,就將當前麾下亂糟糟當即局麵給搞清楚了。
先前,鄭均麾下的軍製十分混亂。
雖然一起是聽鄭均的,但相互之間還是有些不同,指揮體係尤為混亂。
如今,鄭均倒是簡單粗暴的,分成了三個體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