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閨女擔心的事情，黃晚晴自然也想到了。
她拿起畫筆，一邊蘸著墨汁，一邊淡笑道：“將來的事情，誰也說不準。懶得想那麼多，船到橋頭自然直。”
反正，現在家裡已經養了小黑和小白兩小隻，如果宋耀祖能乖乖聽話，桌上也不差那一雙筷子。
可黃晚晴沒想到的是，這件事情會來得這麼快！
正月初六，母女二人站在家門口，剛目送許諾和宋長武的車回縣城，遠遠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另一條小路朝這邊走來。
宋耀祖最先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轉頭就往屋內跑，邊跑邊捂著小肚子道：“奶奶，我憋不住了，要去趟茅房。”
可小孩子臉上驚慌的神色，哪裡能瞞過大人？
黃鳳嬌順著小家夥剛才所看的方向望過去，目光微怔，她抬手輕輕捏了下親娘的手臂，“媽，你看那邊。那個拎著東西往這邊走來的人，是大嫂嗎？”
黃晚晴眼神微閃，輕輕點頭，“嗯，是她。”
黃鳳嬌小聲道：“大正月的，她跑來我家做什麼？反正我不想見她。”說完，轉頭就回了自己房間。
此時的黃晚晴尚且料不準，鶴霜今日找上門來所為何事？
隨著對方越走越近，黃晚晴能清楚看見對方手裡拎著大包小包。鶴霜是從鎮上主街方向而來的，麵色冷漠平靜，既不像是上門找不痛快，也不像是來接孩子。
黃晚晴垂眸沉思了片刻，她並不想當著父母和孩子們的麵，再和曾經的兒媳婦鬨得太難看。
她索性繼續站在大門口等著，如果鶴霜真是衝著她來的，有什麼話就在門口說清楚吧！
“媽，新年好！”鶴霜走到她跟前，客客氣氣地喊了一聲。
黃晚晴並沒有答應，隻是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冷靜地看著對方，“有事？”
今天的鶴霜，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她從對方的臉上看不出歡喜，也看不到憂愁。若真要說對方臉上此刻有什麼情緒的話，就隻剩平靜和茫然。
“媽，我和宋長文離婚了。”鶴霜用眼角餘光悄悄看了院子裡一眼，輕聲道，“今天剛離的。”說著，她順手從挎包裡拿出了離婚證明。
黃晚晴當即道：“那是你們兩口子的事情，跟我說不著。自己的選擇，自己負責，隻要你們自己將來不後悔就好。”
鶴霜苦笑了一下，默默低頭把離婚證收了起來。她笑的時候，正好露出了那缺牙的位置，嘴角淤青未散，牙齦還有些紅腫。
“媽，咱們婆媳多年，今天是我最後一次名正言順地喊你媽了。”鶴霜低頭說著，忽然屈膝跪了下去，眼淚也跟著落了下來，“我今天來找你，一是想跟你鄭重地道個歉，二是想求你一件事。”
黃晚晴微微側身讓開，皺眉道：“你趕緊起來！好端端的，你跪我做什麼？我還沒死呢！”
鶴霜放下手裡的大包小包，掏出手帕擦了一下眼淚，又擤了一下鼻子，然後啞著聲音道：“媽，從前是我做的不對。我這個人，自私自利，凡事都隻想著自己。”
“從前家裡有你主持著，臟活累活都是你包攬著，不管我上躥下跳惹出什麼事情來，都有你幫著善後。”
“我弟在外麵闖禍，我爸媽逼我們姐妹幾個湊錢平事，是你想辦法幫我湊錢；過年過節回娘家，你知道我愛麵子，擔心我被其她姐姐比下去心裡不舒服，準備的節禮都是最好最重的。”
“我生了耀祖坐月子缺營養，是你頂著奶奶的罵聲，給我殺雞補身體。”
“我媽不願意幫我帶孩子，是你一邊做家務，一邊騰出手來幫我帶耀祖。晚上為了讓我睡個整覺，是你半夜爬起來幫我哄孩子......”
“但我非但不感恩，還把這些當成是你該做的。不僅沒有半點感恩的心，還總攛掇著宋長文分家單過，在奶奶和兄弟麵前挑撥你的是非。”
黃晚晴低頭看著身前大兒媳婦的後腦勺，聽著她一邊哽咽，一邊回憶著從前的種種，也不由紅了眼眶，“原來，這些你都知道呀。”
鶴霜腦袋埋得更低了，她深吸了一口氣，用力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媽，過去我真的做錯了，對不起！”
“事到如今，我也不敢祈求你的原諒，隻希望你彆因為我們大人做錯了事情，再把耀祖往外趕......”
黃晚晴轉頭擦了一下眼角，緩緩呼出一口胸中濁氣，“我知道，你今天來肯定是為了孩子的事情。你先起來，有事說事！你這個樣子，讓孩子看見了不好。”
這一回，鶴霜二話不說便麻利地站了起來，她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涕淚，然後又從挎包裡掏出了幾頁紙，顫著雙手碰到了黃晚晴跟前。
“這是什麼？”黃晚晴皺眉問道，並沒有第一時間伸手去接。
鶴霜滿眼期盼地道：“媽，這是耀祖的戶口原件、戶口遷出證明，還有監護人更改手續，我在離婚之前就辦好了，全部都簽了字摁了手印，合法合規辦的。”
“你拿著這些證明、手續材料和耀祖的戶口原件，就能把耀祖的戶口落到你的戶口本上，成為耀祖的監護人，還能給他改名。”
黃晚晴看著這疊材料，差點氣笑了，“你給我這些做什麼？還真以為我養兒孫沒個夠？我又不缺兒子！”
“你們兩個當父母的想無事一身輕，稀罕的時候把他當個寶，不想要的時候，就互相踢皮球，還踢到我這裡來了？宋耀祖是個孩子！他不是一隻小貓小狗！”
黃晚晴的嗓門，不知不覺就變大了。可家裡的人和隔壁趙家的人，就像是渾然聽不見一樣，敞開的大門安安靜靜，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熱鬨。
倒是不遠處的幾個大哥家，陸續有那好奇的半大孩子，探頭探腦往外看。
可還沒看清楚外麵什麼情況，就先後被幾個嫂子扯著耳朵拎回了家，隱約還能聽見嫂子們的訓斥聲音：“看什麼看？再敢偷看，都去祖宗牌位前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