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晚晴轉身就準備回屋,她很厭惡這種被人算計的感覺。一個、兩個,都跑她門口跪著演苦肉計,就像是吃定了她一定會答應一樣!
奈何她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哪裡管得了那麼多?
“媽!你彆走!”鶴霜見她要走,猛地衝上來,雙手緊緊抱住了她的胳膊,再一次跪了下來,“我求求你,就讓耀祖跟著你吧!”
黃晚晴氣得額頭青筋都鼓了起來,“鶴霜,你撒手!”
鶴霜跪著拚命搖頭,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媽!我真的是,實在沒有活路了!耀祖跟著你,至少能有口飽飯吃,晚上能睡個踏實的覺。”
“自從去年,耀祖從你這住了幾天,回去後一直說奶奶好,奶奶最厲害!他將來也要像小姑一樣念好多的書,做個有出息的孩子。他沒事的時候,還會拿著木棍在地上寫寫畫畫練習,說那是他的名字,奶奶教他寫的......”
黃晚晴深吸了一口氣,咬牙耐著性子道:“宋耀祖姓宋,不姓黃,他是宋家的長房長孫,你送到我這裡來算怎麼回事?”
“你既然能把他的戶口拿到手,若是真為他好,就應該把他帶在自己身邊!至於讀書寫字,將來上了小學,慢慢學便是。他若真是那塊讀書的料,將來......,將來再說。”
鶴霜仰頭用祈求的目光望著她,眼裡滿是決然和絕望,“媽,你也是女人,我求你看在同是女人的份上,幫我這一次吧!”
“我和宋長文的感情已經走到了儘頭,日子真過不下去了!我有心帶他走,但是鶴家連我都容不下,怎麼可能容得下他?現在的宋家就剩了個空殼子,更是沒人管他的死活。”
“他爹宋長文,連親生父母都可以拋棄,何況是一個兒子呢?沒了宋耀祖牽絆,他一身輕鬆,農閒時出去打點零工,將來還能再娶個年輕的!”
黃晚晴低頭看著身前哀求自己的女人,皺眉冷漠道:“那你呢?你是他的親媽,你改嫁就不能帶著他走嗎?”
“宋耀祖是從你肚子裡出來的,你就不能分他半張床?勻他一口飯吃?宋耀祖才五歲,養他一個能吃多少?”
鶴霜聽了這話,一下就愣住了,雙眼紅腫地仰頭呆呆道:“誰說我要改嫁?”
鶴霜像是忽然頓悟了什麼,慌忙起身,騰出一隻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然後輕聲欣笑著道:“媽,我不是要改嫁!”
說著,她趕緊從幾頁紙的最底下,拿出了一個提前就準備好的信封,放在了最上麵,“媽,這信封裡是兩百塊錢,是我偷偷攢的私房錢,誰都不知道這筆錢的存在。”
“我今天把這筆錢給你,希望你能暫時先幫我養著耀祖。”
“我爸媽確實一直在逼我離婚改嫁,想用我再掙一筆彩禮錢,但是我不傻,從來就沒有鬆口答應過。男人都靠不住,我隻能靠自己。”
“之前,我偶然聽長武說起過,東南沿海那邊有很多工作機會,不少在本地過不下去的外地人,偷偷去那邊打黑工,工資還不低。我想去試試!”
“我想著,我們母子倆與其在宋家等死,天天被娘家人搜刮,倒不如搏一搏!”
說到這裡,鶴霜抬手拿袖子用力擦了一下鼻子,茫然的眼神中多了一股狠勁,“媽,我準備安置好耀祖後就出發。”
“如果掙到了錢,有了落腳的地方,我就回來接耀祖。如果我遲遲不回來,你就......就當我死在外麵了吧!”
“呼,沒什麼的!大不了,就是去街上討飯吃!饑荒年都挺過來了,我還真不信,如今的大城市還能餓死人?”
黃晚晴站在門口,被鶴霜大膽的決定震在了原地,“你,你這也太......”
此刻,她望著鶴霜的眼神裡,再也看不見之前的厭惡和冷漠,隻剩發自內心的震驚和欽佩。
豈料,鶴霜趁她愣在原地的瞬間,突然鬆開了手。不等她反應過來,就硬把手裡的材料和信封塞進了她的懷裡,扭頭就跑了!
黃晚晴還是第一次,看見鶴霜跑得這麼快!彆說自己了,小白都未必能追得上。
黃晚晴歎了口氣,默默收好手裡的東西,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輕聲呢喃道:“跑什麼?就算要走,也該再看一眼孩子......”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大包小包,心中若有所感,蹲下打開一看,果然是給宋耀祖的東西。一年四季的衣服和鞋子,全是嶄新手縫的。
黃晚晴默默拎起所有的東西,轉身進了屋。客廳裡,黃父黃母坐在明亮處默默編織著竹器,抬頭看了她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她正想問:宋耀祖從茅房裡出來了嗎?
就看見小閨女朝她瘋狂使眼色,然後悄悄伸手指著大門後麵,用口型道:藏在門後呢!
黃晚晴順著小閨女手指的方向望過去,發現宋耀祖躲的那個位置,正好能透過門縫,看見大門口剛才發生的一切。
她慢慢走過去,伸手牽住了宋耀祖的小手,“走吧,跟奶奶回房間。”
宋耀祖不哭也不鬨,乖乖從門後走了出來,就像一隻被遺棄的小狗。
黃晚晴當著小家夥的麵,慢慢拆開了鶴霜送過來的所有東西。然後分門彆類地,把宋耀祖的東西歸置到箱籠、衣櫃裡。
初六下午,黃晚晴就拿著戶口本,領著宋耀祖去鄉鎮上落了戶,成功變更了監護人。
她牽著小家夥一邊往回走,一邊耐心解釋道:“你媽媽說,讓你先在奶奶這裡住一段時間。等她賺到錢了,有了住的地方,就回來接你。”
宋耀祖一邊走路,一邊低頭踢著地上的小石頭,隻低聲應了一個字,“哦。”小家夥似乎很快接受了這一切,情緒毫無波瀾。
然而當天晚上,宋耀祖突然做起了噩夢,在夢裡大哭不止,卻怎麼哄都醒不過來。緊接著,天還沒亮就發起了高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