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天光破曉。
又經曆了一次攻城之戰的兗州兵將們緊握著手中武器,看著東月士兵退離才脫力的個個癱坐在地。
身邊的兄弟是死是活都分不清,也沒人有心思詢問說話,他們需要積攢力氣,之後還要自己收拾戰場。
因為現在已經沒有後備軍收拾了。
三萬將士,如今隻剩下兩萬不到了。
聽上去近兩萬也不少人了,可要守住整個渭城,不讓東月有絲毫突破的機會,是萬萬不夠的。
如今不是第一次對戰了,東月也沒有一開始的謹慎,在一次又一次的對戰之中已經逐步摸到了他們的底。
即便他們想要硬撐,可吃不飽,沒有力量騙不了人。
近十日來,彆說糧食了,就是樹皮都已經不記得是什麼時候吃過了,全靠著城中有幾口井,用水煮雜菜喝。
說是煮雜菜,實際上多是雜草,菜已經看不到一絲了,那水也是可以照人。
所有人都餓的前胸貼後背,連走動的力氣都沒有了,卻還要抵抗東月一次又一次,越來越頻繁的攻城。
可他們沒得怨。
因為不僅僅他們吃不飽,上麵的將領,甚至雲濟都沒得吃。
就連雜草煮水,雲濟都隻是喝水,一點料都不撈,眼看著飛速瘦下去。
可即便如此,雲濟等人也沒有躲在後麵,每次對戰都是衝在前麵的。
擒賊先擒王,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所以,雲濟坐守的東門一直是攻擊最猛的,要不是雲濟一波又一波的把敵方殺退,他們根本就守不到今日。
可,恐怕也隻到今日了。
所有人都已經幾乎到達了極限,下一次攻城必然是抵擋不住的。
黑白無常的鎖鏈似已經掛在了他們的脖子上,隻等時辰已到就勾走他們。
而此刻的東門,城樓之上也沒好到哪裡去。
反倒是因為被攻得最猛,死傷的也最多,雲濟甚至都來不及擦拭去臉上沾染的血,就和衛楚將傷員和屍體一趟一趟搬下城樓,由下麵的將士分放進屋舍內和焚燒地。
如今天氣漸熱,而所有人也沒有力氣再去挖一個個深坑,所以便將所有屍體都堆積到一塊地方焚燒。
堆夠人數,點火焚燒,雲濟站在城樓之上為犧牲的將士念往生咒,超度亡魂。
過去,他從不為人超度。
可如今,他隻盼著自己手上染的血還沒將多年修完抵散,能送將士們前往西天極樂。
但來不及多想,還要一輪一輪的將人往下搬。
就連一向話多的沈鐸都一個字都沒說,隻默默的搬。
直到全部搬完,沈鐸癱坐在城樓上,大口大口喘息,想要用空氣填飽自己緊貼後背的肚子。
衛楚也好不到哪裡去,餓得瘦了兩圈,原本熊一樣的人,此刻像一根高竹竿,身上鎧甲空空蕩蕩,臉頰凹陷,走路都打飄。
雲濟站在城牆上,望著遠處東月軍的營地,甲胄也在風吹動下發出響動,在寂靜之中格外清晰。
氣氛實在低迷得駭人。
沈鐸深吸一口氣,振作精神道:“好歹咱們又守住了一日,說不定,很快援軍就到了。”
這話沒人回他。
二十三日了,毫無音訊,誰都知曉,援軍不會來。
在十二三日的時候,就有人意識到了,想要放棄,並大喊,被雲濟以動搖軍心處以重刑。
可如今,處罰無用,都不過是撐著最後一口氣。
但現在也已經散得七七八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