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重陽。
全真教創始人,老頑童周伯通之師兄,全真七子的師父。
逍遙子曾言,九極之一,先天純陽,便是此人。
但同為九極,陳鈺在這青年道士身上,卻沒有感受到同逍遙子一般的危險與壓迫感。
要用感覺來形容,陳鈺願意稱呼此刻的王重陽是一支枯木。
外表雖然是年輕道士的模樣,可渾身上下,全無朝氣。
古墓派居住的活死人墓,原為王重陽道場,活死人這三個字,用在他身上甚是恰當。
“喝酒麼。”
陳鈺指了指麵前的酒缸,對方搖搖頭。
視線落在鬆樹下打著盹的林朝英身上,但很快便移開。
“適才我在全真大鬨,你不出來阻止,現在來找我,所為何事?”
陳鈺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要替你的徒子徒孫找回場子?”
王重陽凝視著他,仿佛要用視線將他看穿,片刻之後,淡淡道:“不。”
他頓了頓,聲音淡漠、沉穩:“我希望你立刻離開終南山,帶著...古墓的人。”
陳鈺上下打量著他,良久:“恕難從命。”
王重陽微微蹙眉,不知為何,他感覺眼前青年身上有他特彆不習慣,甚至於厭惡的氣質。
沉聲道:“你很強,強到可以殺死逍遙子,但天外有天,此次欲對你動手的,是數位九極聯手,單一神書碎片與數枚神書碎片的強大無法比擬,此戰你必敗無疑。”
陳鈺的眼神悄然冷冽,尚未說話,衣袍已然被內力鼓起,獵獵作響。
笑道:“你是來警告我的,還是來下戰書的。”
麵對他警告意味的殺意,王重陽站立不動,眼神依舊平靜:“我是全真弟子無心,再過三十六年,便是另一個名字的全真弟子,你們的事我不願參與,隻是提醒你目前的處境。”
陳鈺收斂氣勢,又用古藤杯盛了一杯酒,湊到嘴邊:“既如此,多謝了,但還是那句話,恕難從命。”
“為什麼?”
王重陽臉色微沉:“明知必敗,還要自取滅亡,若你戰死,你的親人故舊又該如何你想過麼,你身邊的一切,都會因你而毀滅,你所在乎的,都將不複存在。”
陳鈺淡淡道:“按照你的說法,是否一味退讓,或者像你一般隱匿起來,當個道士或者和尚便能高枕無憂,怕是沒有那麼簡單吧。”
“我知道你...”
他掃了眼臉色陰沉的王重陽:“你早年起兵抗金,屢戰屢敗,最後萬念俱灰,隱居於古墓之中,號稱活死人,發誓不再管天下之事,最後還是她刺激鼓舞於你,將你帶離了古墓。”
陳鈺指了指那邊的林朝英,踱著步子道:“可能你曾經是個英雄,但現在的你不是,你的頹唐、畏縮、躲閃,我隔著這麼遠的距離都能聞到,我很好奇啊,老王,那個五絕之首,戰無不勝的中神通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他止住步伐,目光銳利:“說句難聽的,若是現在的我想殺你,不會用第二招。”
王重陽麵不改色,淡淡道:“她沒同你說麼。”
但見陳鈺似笑非笑,他瞬間了然,心中不由得生出幾分苦澀之意。
也是,那日過後,對方已失望徹底,怎會提起自己的事。
“你殺了逍遙子,自然奪取了他手中的那塊碎片,既如此,便自己看吧。”
王重陽右手伸出,緩緩撥開,眉心隱約有金光閃爍。
幾乎是在同時,陳鈺運轉逍遙遊,湛藍色的蝴蝶自虛空而落。
周遭泛起波紋,再度回放著當日林朝英王重陽離開古墓的場景,但此刻已無迷霧遮掩,所有的一切一覽無餘。
畫麵中的王重陽跟現在迥然不同,而是那兩幅畫中,高大英武的形象。
一男一女,曆儘跋涉,抵達了一座高聳入雲的山穀。
迷霧再度襲來,與之同來的,還有位高大偉岸的身影,王重陽的個子已經很大了,但在對方麵前,依舊顯得像個孩童。
“大戰”一觸即發,之所以打引號,乃是在陳鈺看來,這根本就不是戰鬥。
而是單方麵的屠殺。
縱使王重陽乃五絕之首,天下當之無愧的大宗師,林朝英是千年難得一見的絕豔女子,女宗師,可依舊敗了。
敗的毫無抵抗之力。
內力、劍法、拳法、掌法...
對麵對他二人都是碾壓,甚至於貓戲老鼠的作弄。
林朝英武功不如王重陽,率先敗下陣來,被那人以強橫內力,製於半空。
王重陽怒意勃發,本要拚命,卻聽那人笑道:“你這麼多年為何毫無長進,縱使得了神書碎片又如何?依舊一無是處,這女子甚至還強過你,你用你從神書碎片悟來的招式給她喂招,方才她那決死一劍已經超越你了,你的純陽之體先天勝過所有人,卻為何止步不前?”
林朝英高挑的身子浮於半空,周身骨結因為被強橫內力鉗製,而啪啪作響。
極致的痛苦令她幾近說不出話來,但依舊咬緊牙關,厲聲喝道:“兄長,不要管我,咱們不是說好了麼,要戰勝你的宿命,便是今日戰死,也叫他無法得逞!這...何嘗不是打破了命運,你是抗金領袖王吉吉!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擺弄的木偶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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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說一,畫麵中的林朝英英姿勃發,英氣逼人,宛若秋水般的眼眸透著淩厲不屈,比現在的酒鬼模樣要好多了。
“賢妹!”
但見畫麵中,王重陽臉色陰沉,先天功全力運轉,眉心神書碎片光芒大作,亦是決死一劍。
但此劍尚未刺出,那迷霧中的男子便歎道:“我感受到了,你很猶豫,何必呢,既無心在武道上再有什麼大的精進,便一心一意去鑽研長生之道如何?當初我任你們離開不老長春穀,甚至於將神書碎片賜予爾等,便是想讓你們替我探求長生的可能性,其他人要麼瘋了,要麼將自己搞的不死不活的,唯有你的法子有幾分可取之處,維持記憶,隻是五十七年便得化為嬰兒,修為儘失,重活一世,五十多年對我而言還是太短了,你就在這個方麵努力如何?百年,千年,萬年,我要的,終究是沒有任何限製的長生不老哇。”
“你...休想。”
王重陽眼神堅毅,長劍揮舞,周遭樹林、草木、飛鳥仿佛在瞬間靜止。
正是他獨創的究極武學。
林朝英雙眸一亮,笑中帶淚道:“兄長,便該如此。”
然而話音剛落,如虹的劍勢驟然崩散。
王重陽無力的跪倒在地,口中、身上鮮血如注,抬起頭,難以置信的仰視著那個身影。
這決死一擊,居然碰都沒有碰到對方!
林朝英也是驚異的睜大了雙眼,良久,微笑道:“咱們都已經儘力啦,便是一起死在這裡,我也甘心。”
“嗯?”
霧中男子聲音帶著幾分笑意:“這女子對你倒是情意深重,你們成婚沒有。”
“去你奶奶的。”
林朝英俏臉一紅,對著他破口大罵,她口齒本就伶俐,此情此景也不害怕,問候他祖宗十八代,罵人不重樣的。
那男人也不生氣,隻是對王重陽道:“你今日來殺我,我卻不怪你,你還年輕,幾世積累也不夠,這樣吧,我隻殺了這鼓動你放棄長生的女子,你繼續回去修行如何?”
說罷抬起右手,懸浮於半空中的林朝英登時血流如注,鮮血不斷從她的七竅湧出,可依舊喝罵不止。
“住手!”王重陽臉色驟變,想要拾起地上的長劍,可一個踉蹌,竟是站都站不起來。
看著這個鼓勵他走出古墓,鼓勵他不做活死人,鼓勵他戰勝命運的摯愛痛苦的模樣,心如刀絞。
林朝英艱難叫道:“兄長...不要受他蠱惑,我...啊~~~”
極致的痛苦叫她忍不住尖叫了一聲,哇的大口吐血。
“我叫你住手!”王重陽跟著大口吐血。
那霧中男子笑道:“你這般在意一個人,倒是前幾世從未出現過,這樣吧,我可以不殺她,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回去後一心一意的鑽研神書,找出長生的途徑,你若答應,我便放你們離去。”
“我...”王重陽臉色蒼白。
林朝英已經虛弱的難以言語,但依舊道:“兄...長,你,答應我的...”
話音未落,虛空中的力道又是重了幾分,鮮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