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潑灑在萬妖棲嶽的山巒間,唯有一輪圓月懸於天際,將清輝灑向大地。
窮奇所化的黃狗,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墨痕,悄無聲息地滑入了玉兔族的領地。
它踩著鬆軟的腐葉,腳掌落地時輕得像一片羽毛,連草葉的顫動都微不可察。
這副看似普通的犬軀,在它精湛的隱匿之術加持下,竟成了最好的掩護。
連空氣中流動的靈氣,都仿佛繞過了它的身軀,未起半分波瀾。
玉兔族棲息的山穀,與窮奇此前去過的裂風淵截然不同。
裂風淵常年刮著凜冽的罡風,風中裹挾著碎石與凶獸的嘶吼,天地間滿是肅殺之氣。
可這玉兔穀,卻是另一番洞天。
山穀入口處,成片的靈植鬱鬱蔥蔥,葉片上凝結著晶瑩的露珠,在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芒。
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靈氣,混雜著各種草藥的清香,甜潤中帶著一絲微苦,吸入肺腑,竟讓人覺得心神都為之一清。
穀底潺潺的溪流聲隱約傳來,伴著幾聲輕柔的蟲鳴,襯得整個山穀靜謐又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窮奇收斂了渾身所有的凶戾之氣。
那股源自上古凶獸血脈、足以讓尋常妖族聞風喪膽的威壓,此刻被它死死壓在神魂深處,連一絲一毫都未曾外泄。
它耷拉著耳朵,尾巴微微下垂,步伐緩慢而隨意,看上去就像一隻在夜色中尋覓食物的流浪犬。
唯有那雙藏在眼瞼下的狗眼,偶爾閃過一絲銳利的光。
它專挑陰影處穿行,或是躲在粗壯的樹乾後,或是貼著岩壁的凹陷處,連月光都極少落在它身上,仿佛它本就是這黑暗的一部分。
行至山穀深處,一片錯落有致的木屋映入眼簾,木屋周圍開辟著一塊塊整齊的藥圃,藥圃裡種滿了各色靈草,葉片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窮奇的目光瞬間鎖定了最東邊那間小巧的木屋,那是白靈兒的藥圃木屋。
木屋的窗戶半開著,窗台上擺放著幾盆長勢喜人的多肉靈植,而在窗台中央,那枚來自彩羽仙子的龜太郎小雕像,正靜靜地立在那裡。
雕像通體由溫潤的木料雕琢而成,龜首人身,眉眼間透著股溫和的笑意,在月光的映照下,表麵泛著一層淡淡的、如同玉質般的光澤,靈氣縈繞其上,若隱若現。
窮奇沒有貿然靠近,它悄然繞到木屋側麵,遠遠蹲伏在一叢茂盛的月心草後。
月心草的葉片寬大,呈淡銀色,散發著微弱的熒光,正好將它的身軀完全遮蔽。
它微微壓低身子,前爪撐在地上,狗眼半眯著,目光透過草葉的縫隙,牢牢鎖住那間木屋,以及窗台上的小雕像。
與此同時,《惡來道》的心法在它體內悄然運轉,一股隱秘的氣息從它身上散發出來。
並非凶戾,而是一種能洞悉人心陰暗的詭譎之力,如同細密的蛛網,悄無聲息地向四周蔓延開去。
窮奇此刻“觀察”的,並非藥圃裡蓬勃的草木生機,也不是山穀中祥和的景致,而是這看似完美的寧靜之下,可能滋生的“惡”。
那些藏在妖族心底、被溫順外表掩蓋的貪念、嗔怪、癡愚與傲慢。
借著《惡來道》的心法,窮奇清晰地“看”到,不遠處的藥圃旁,一個年輕的玉兔族子弟正蹲在地上,手裡拿著小鏟子,對著麵前的靈草發呆。
這子弟約莫十六七歲的模樣,兔耳耷拉著,臉上帶著幾分不滿。
他抬眼望了望不遠處那塊長勢極好的藥田,那裡的靈草葉片肥厚,靈氣濃鬱,顯然是山穀裡最肥沃的地塊,分配給了族中資曆較深的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