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朗氣清,晨光透過疏朗的雲層灑在青石板鋪就的長街上,映出鱗次櫛比的屋瓦輪廓。
獨孤信一襲月白錦袍,腰束墨玉帶,身姿挺拔如鬆,步履從容不迫。
他身側是窮奇所化的黃狗。
循著市井間的喧鬨聲,不覺走到了街角一家聲名遠播的“醉春軒”茶樓前。
這茶樓果然名不虛傳,朱漆大門敞開著,簷下懸掛的銅鈴隨風輕響,清脆悅耳。
踏入樓內,一股混合著龍井清香、桂花糕甜膩與淡淡酒香的氣息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路途的些許疲憊。
堂內早已座無虛席,往來的茶博士提著銅壺,步履輕快地穿梭於桌椅之間,高聲應和著客人們的點單,吆喝聲、談笑聲、茶杯碰撞聲交織在一起,熱鬨非凡。
靠窗的幾張桌子更是被搶占一空,食客們或三五成群高談闊論,或獨自品茶靜聽,眉宇間皆是悠然自得。
獨孤信目光掃過堂內,見東南角尚有一張空桌,便緩步走去。
剛落座,茶博士便殷勤地趕來,麻利地擺上成套的白瓷茶具,沸水注入壺中,茶葉在熱水中緩緩舒展,碧色的茶湯漸次暈染開來,一股醇厚的茶香嫋嫋升起。
獨孤信淺酌一口,目光落在堂中央的高台上。
那裡搭著一方說書台,鋪著暗紅絨毯,台上擺著一張八仙桌,一把醒木。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端坐其後,身著青布長衫,手中搖著一把蒲扇,神態沉穩。
不多時,老者輕拍醒木,“啪”的一聲脆響,堂內的喧鬨聲頓時消減大半,眾人紛紛側目,目光彙聚到台上。
老者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而富有穿透力,緩緩開口:
“今日,老朽便給諸位講一段本地奇案,話說那城南富紳柳萬山,乃是城中數一數二的大善人……”
這柳萬山的名頭,在座不少人都聽過。
傳聞他祖上便是經商起家,到他這一代更是家業興旺,良田千頃,商鋪數十間。
他平日裡樂善好施,每逢災年便開倉放糧,寒冬臘月施粥贈衣,城中不少貧苦百姓都受過他的恩惠。
甚至官府都曾為他立過“樂善好施”的牌坊,名聲可謂如日中天。
然而隨著老者的講述,一個截然不同的柳萬山漸漸浮出水麵。
原來柳萬山有個親侄柳明軒,其父早逝,母親帶著他投奔叔父。
柳明軒自幼聰慧,經商天賦遠超柳萬山,短短幾年便憑著自己的本事創下了不小的家業,甚至隱隱有蓋過叔父之勢。
柳萬山表麵對這個侄子疼愛有加,暗地裡卻早已心生嫉妒,更覬覦柳明軒手中的產業。
他暗中勾結縣衙的主簿,買通柳明軒身邊的管家,處心積慮布下了一張大網。
先是偽造柳明軒挪用商號公款的賬目,再買通證人指證他與匪類有所勾結,甚至暗中篡改了柳明軒父親留下的遺囑,將本該屬於柳明軒的祖產劃歸到自己名下。
為了讓戲做得更足,柳萬山還在柳明軒被官府抓捕後,假意四處奔走打點,散儘千金“營救”,實則暗中囑咐主簿務必將案子坐實。
最終,柳明軒被判流放三千裡,家產儘被柳萬山吞並。
而柳萬山則因“營救侄子不力”,而博得了重情重義的美名。
甚至有人稱讚他“仁至義儘”,無人知曉這一切皆是他一手策劃的陰謀。
老者講得繪聲繪色,將柳萬山的偽善、算計,以及柳明軒的冤屈、絕望描摹得淋漓儘致。
每當講到關鍵處,老者便重重拍下醒木,引得台下聽眾陣陣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