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絳州城西二十裡!
凜冽的北風卷著鵝毛大雪,像要把天地都裹進一片混沌的素白裡,沉重的黃金車隊,碾過官道上新積的厚厚雪層,發出“嘎吱嘎吱”的響聲。
車廂裡,柳葉掀起簾子一角,望著車外一片蒼茫。
車隊剛進絳州地界,這雪就毫無征兆地下了起來,且勢頭極猛。
“大東家,這雪來得邪乎,路更難走了。”
席君買策馬靠近車窗,眉毛頭發上都沾滿了雪沫。
柳葉卻看著前方被車輪壓出的清晰車轍,一直延伸到風雪深處,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衛公可沒白受咱們的好處,但凡前路有阻礙,他都會第一時間清理乾淨。”
席君買順著望去,前方官道積雪雖厚,但路中央的雪明顯被大量人馬反複踩踏過,硬生生在沒過腳踝的雪地裡開出了一條‘坦途’。
不僅足夠車隊通行,連兩側的積雪也被強行推到路邊,堆成了半人高的雪牆。
“是衛公啊...”
席君買恍然大悟,語氣帶著由衷的佩服。
“合著,他老人家帶人在前頭開道呢...”
李靖的地位,在大唐是數一數二的。
雖然他在朝中並沒有多少朋友,但這麼多年南征北戰,在地方上,囤積了一大批的老擁躉,老下屬。
這點麻煩,李靖隻要開口,會有無數人搶著替他乾。
車隊順著這條人工開辟的雪路,速度並未因風雪而減緩多少。
在天色徹底黑透前,終於望見了絳州城顯得格外巍峨的城牆輪廓。
進城出乎意料的順利,守城門的兵卒似乎早已收到命令,查驗身份後便迅速放行,甚至有人主動引路。
車隊碾過青石板路,在厚厚的積雪上留下深痕,最終停在了一座燈火通明,氣派非凡的高樓前!
登科樓!
作為竹葉軒在河東道最重要的產業之一,也是柳葉抵達絳州城的據點。
登科樓的掌櫃,早已帶著夥計們在門口恭候多時,見到柳葉下車,連忙小跑上前。
“大東家一路辛苦!熱水熱飯,暖閣暖爐都已備好,快請入內!”
語氣裡的恭敬和激動溢於言表。
自家大東家押著傳說中的兩千萬貫巨資駕臨,這不僅是天大的麵子,更意味著絳州登科樓在商行的地位,將水漲船高。
柳葉點點頭,裹緊了身上的裘衣,大步走入溫暖如春的樓內。
喧囂和暖意瞬間包裹了他,驅散了滿身的寒氣。
然而,就在他踏入大堂的刹那,一種極其細微,卻揮之不去的異樣感,忽然湧上心頭。
仿佛有無數道目光,從四麵八方投射過來...
這就是竹葉軒的規矩,不管有多重要的人到場,都不能停止生意。
天大地大,沒有生意大。
席君買和孫仁師,幾乎是同時繃緊了神經,兩人迅速交換了一個警惕的眼神,不動聲色地更靠近柳葉兩側,右手習慣性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整個登科樓看似安全,實則已成了風暴漩渦的中心。
光是一樓大廳裡的客人,恐怕就有不少各方勢力的眼線。
兩千萬貫!
實在是太紮眼了!
柳葉卻恍若未覺,他神態自若地接過熱毛巾擦了擦臉。
他對掌櫃吩咐道:“讓大家夥都歇下吧,安置好車隊和馬匹,今夜,我們就在絳州城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