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被羞辱,被利用的怒火,“騰”地一下直衝褚遂良的天靈蓋!
他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握著笏板的手因為用力而指節泛白。
太子這一手太陰了!
輕飄飄一句話,就將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那些原本的盟友疏遠他,是覺得他兒子成了柳葉的人,立場自然倒戈了,至少不再是可靠的反對派。
而那些主戰派和老帥親近他,顯然是因為他兒子成了柳葉身邊人,覺得他褚家與柳葉搭上了線,價值不同了!
他想拍案而起,怒斥這流言的荒謬,重申自己的立場。
甚至於,想質問太子為何散布消息。
然而,話到嘴邊,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能說什麼?
兒子確實在遼東,確實在給柳葉當跟班,這是事實!
太子隻是好心告知了他兒子的消息,他難道能指責太子不該說?
看著周圍官員們各懷心思、意味深長的目光,聽著那幾位老帥還在說著恭喜之類的話語,褚遂良隻覺得一股熱血湧上頭頂,眼前陣陣發黑。
他死死攥著笏板,胸膛劇烈起伏,卻最終隻能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
“諸位謬讚了,老夫身體不適,先行告退...”
說完,也不等李承乾準允,幾乎是踉蹌著,在眾人複雜目光的注視下,逃也似地快步走出了太極殿。
身後那些古怪的目光,像芒刺一樣紮著他的後背。
他原以為的清流風骨,在太子輕飄飄的暗示下,竟顯得如此脆弱可笑。
那些昔日與他一同質疑東征後勤消耗的同僚們,甚至沒有上前詢問,隻是遠遠地點頭示意,便各自匆匆離去,留下他一個人站在殿外冰冷的漢白玉台階上,形單影隻。
“褚侍郎!留步!”
一個洪亮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褚遂良心頭一緊,回頭看去,隻見長孫順德、段誌玄、李孝恭、劉弘基四位老帥聯袂而來。
他們臉上帶著的爽朗笑容,與剛才殿內那些文官們的複雜神色截然不同。
“諸位將軍...”
褚遂良勉強拱了拱手,聲音乾澀。
“哎,褚侍郎何必急著走?”
長孫順德大步上前,蒲扇般的大手熱情地拍在褚遂良不算寬厚的肩膀上。
“今日朝會散得早,正好我們幾個老家夥約了去醉仙樓小酌幾杯,褚侍郎賞個臉,同去同去!”
“是啊,褚侍郎。”
李孝恭也笑道:“令郎在遼東隨駙馬做事,那可是個好前程!”
“駙馬對身邊人向來厚道,令郎跟著他,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我們幾個老家夥,正好跟你聊聊遼東的事,也聽聽令郎近況嘛!”
褚遂良隻覺得一股濁氣堵在胸口。
聊聊遼東?
聽聽彥甫近況?
這些沙場宿將,平日裡與自己這個文官清流幾乎無甚私交,此刻卻因兒子成了柳葉的身邊人,就突然變得如此熱情,這分明是把他也視作柳葉那條線上的人了!
“多謝諸位將軍美意,隻是下官...”
“誒!褚侍郎,這就是你的不是了!”
劉弘基打斷他,故作不滿地瞪眼道:“同朝為官,難得聚聚,何況令郎遠在遼東,我們這些做長輩的關心一下有何不可?走走走,莫要推辭!”
說著,竟和段誌玄一左一右,幾乎是架著褚遂良的胳膊,半推半搡地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