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如同野火般迅速蔓延開來,“老掌炭臨終揭弊,東廠攔屍滅證!”
就連平日裡麻木不仁的低階太監,也開始竊竊私語,議論紛紛。
周文遠身在翰林院,自然也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
他接到門生冒死送來的密報,得知自己的恩師王元柏收到了匿名遺折的副本,正閉門思索對策,心中更是焦急萬分。
他深知,此刻絕不能再沉默下去。
“體察民瘼,為民請命,方為讀書人應有之責!”周文遠在心中默默地對自己說道。
他毅然決然地向朝廷上書,請求調任南陵知府——那裡正是北嶺白炭北運的樞紐所在。
奏疏中,他隱晦地提及:“近年士子科考失利者眾,或非才學不足,實因寒窗苦讀時熏染濁氣,神誌昏沉。”
這番話,如同利劍般刺中了那些朝中大臣的痛處。
尤其是幾位翰林院的老臣,他們或是自己,或是子孫,都曾深受劣質炭火之害。
其中一位老臣,他的曾孫兒去年科舉落榜,歸家後頭痛不止,近日改用民間白炭後,竟然痊愈了。
“看來,這件事情,的確值得深思啊……”老臣們在心中默默地盤算著。
數日後,吏部的批文下發,周文遠的調令獲批。
他即將離開京城,前往南陵赴任。
臨行前,他默默地收拾著行囊。
當他打開一個塵封已久的木箱時,一件東西映入了他的眼簾——那是一塊晶瑩剔透的禦賜玉佩,上麵雕刻著栩栩如生的祥雲圖案。
周文遠拿起那塊玉佩,用手輕輕地摩挲著,這塊玉佩,是他當年金榜題名時,皇帝親自賞賜的。
它象征著榮耀,象征著信任,也象征著他曾經的理想和抱負。
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將那塊玉佩小心翼翼地放入箱底。
“這一去,不是赴任,是投名狀。”他低聲說道,語氣中充滿了決絕。
在遙遠的北嶺村中,柳婆婆正召集著村中的守根人,舉行一場莊嚴肅穆的“斷誓禮”。
她要宣布一件重要的事情。
“從今天起,我們不再允許任何人以‘夢回草’的名義,隨意采摘山上的野生藥材!”柳婆婆拄著一根飽經風霜的枯藤杖,站在高台上,對著台下的村民們大聲說道,“所有的藥材供應,都將由李芊芊負責培育的雞血苗基地統一調配!”
“婆婆,這……”村民們聞言,頓時議論紛紛,有些不解。
“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心裡可能會有疑問。”柳婆婆抬起手中的枯藤杖,指向不遠處的懸崖峭壁,“山上的草,可以不用。但是,我們北嶺村的規矩,不能亂!我們不是為了搶官家的飯碗,而是為了讓我們的子孫後代,在燒火的時候,不必再看彆人的臉色!”
柳婆婆的話,擲地有聲,如同洪鐘大呂般在村民們的心中回蕩。
儀式結束後,當晚,柱子便帶著一隊人馬,將最後一批野生夢回草的根係,小心翼翼地移栽到了村子祠堂的後院。
他們在那裡立起了一塊石碑,上麵刻著三個大字:“禁采之始”。
月光如水,傾瀉而下,將整個北嶺村籠罩在一片銀色的光輝之中。
陳皓獨自站在祠堂的石碑前,抬頭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光,眼神深邃而悠遠。
“當百姓開始自己定規矩,廟堂就再也捂不住耳朵了。”他低聲對身旁的李芊芊說道。
李芊芊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一道急促的破空之聲,打破了夜的寧靜。
陳皓猛然抬頭,隻見一隻信鴿,正從遠方飛速而來,穩穩地落在了他的肩頭。
他輕輕地取下信鴿腳上的竹筒,從裡麵抽出一張小小的紙條。
紙條上,隻有寥寥數字,卻讓陳皓的眼中,瞬間爆發出精光。
李芊芊看到陳皓的神情,連忙問道:“掌櫃的,信上寫了什麼?”
陳皓卻沒有回答,隻是將那張紙條緊緊地攥在手中,他的目光,如同獵鷹般銳利,直刺那遙遠的京城。
“鄭公折已入局,東廠騎虎難下。”陳皓捏緊了那張字條,心頭如同燃起一簇小火苗,雖小卻熾熱。
“鄭公折已入局,東廠騎虎難下”,短短數字,宣告著京城棋局已然生變。
但他並未被這短暫的勝利衝昏頭腦,反而更加冷靜。
“柱子,盯緊鋪子,我去去就回。”陳皓留下這句話,便疾步走向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