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爺,京城這地界兒,自打馬文昭那老東西被禁軍從西苑佛堂裡拎出來,跟拎隻死狗似的押進大牢,整個南陵縣啊,簡直跟過年似的,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咳,我誇張了點兒,但那份兒喜氣勁兒,那股子終於能喘上口氣的舒坦,真是從骨子裡往外冒!
你瞧瞧,那鄉野小道上,平日裡連說句話都得瞅人臉色的老百姓,這會兒可不像了。
一個個兒,我的親娘,樂得跟三月裡得了雨水的大地似的,滋兒哇亂叫!
有人跑到祖墳前,噗通一聲就跪下了,燒了一大把紙錢,嘴裡頭念念有詞,什麼“祖宗保佑啊,咱老陳家終於盼到這一天了!”那眼淚啊,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卻不是悲傷,是那種壓抑了多少年,一朝得解的痛快!
還有那年輕的媳婦子,抱著自家娃兒,站在村口的老槐樹下,跟鄰裡姐妹抱頭痛哭,哭得是那麼撕心裂肺,可臉上又掛著笑,我的天爺,你說這叫什麼滋味?
就好像那壓在心口的大石頭,轟隆一聲,終於給挪開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說不出的熨帖!
他們說,這是青天長眼了,可這青天啊,誰給它擦眼淚呢?
就在這股子喜氣洋洋又帶著點兒劫後餘生的勁兒頭上,我的老天爺,咱南陵縣那條漢子,周捕頭,他可回來了!
這周捕頭啊,那真是個硬骨頭,前些日子被馬文昭那狗東西栽贓陷害,關進了順天府大牢,大家夥兒都替他捏著一把汗,這回可好,無罪釋放!
乾乾淨淨地出來了!
可不是嗎,一身正氣,哪裡是那些宵小之輩能沾染的?
他這一路風塵仆仆地往家趕,心裡頭啊,也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說不出是啥滋味。
腳剛踏進村口,遠遠就瞧見那棵比他祖宗歲數還大的老槐樹下,黑壓壓地聚了一大堆鄉親。
我的天爺,那場麵,簡直比趕集還要熱鬨!
可仔細一看,這熱鬨裡頭,又帶著股子說不出的沉重。
“周捕頭!周捕頭回來了!”不知誰眼尖,先喊了一聲,嘩啦一聲,人群立刻就沸騰了,跟那煮開了的鍋似的,一個個兒爭先恐後地圍了上來。
你聽聽那聲音,此起彼伏,帶著哭腔,帶著急切:“周捕頭,你可算回來了!”“老天爺啊,周捕頭您瞧瞧,這是我家三代人的血汗錢!”“俺家那口子,就這麼被凍死了,這冬天連柴禾都沒得燒啊!”
周捕頭愣住了,他那雙原本銳利如鷹的眼睛,此刻也被眼前這番景象給震得有些發懵。
隻見那些鄉親們,手裡頭攥著什麼東西啊,我的天爺,有那磨得發光的舊賬本子,泛著油膩,每一頁都像是寫滿了血淚;有那疊得板板正正,卻又邊緣磨損的地契,那可是他們的命根子啊!
更讓人心頭發酸的,還有幾張寫得歪歪扭扭的遺書,紙張泛黃,墨跡都有些模糊了,字裡行間,全是死者臨終前那份不甘和絕望。
“周捕頭啊!”老漢張大叔顫巍巍地挪過來,把手裡頭厚厚一摞東西往他懷裡塞,“求求您了,帶我們進京去!不是為了報仇,俺們隻想……隻想討個規矩啊!”
“規矩!”這話一出,我的天爺,就像是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周捕頭心頭所有的迷茫。
是啊,不是報仇,是要個規矩!
這大明朝,總不能讓那幫狗東西把規矩都給玩兒壞了!
那一夜啊,周捕頭回了家,燈火通明,我的親娘,他哪裡睡得著!
那些鄉親們的哭聲,那些血淚賬本,那些地契和遺書,簡直像刀子一樣,一刀刀地往他心口上剜。
他坐在桌前,磨了墨,鋪了紙,那筆尖兒在宣紙上遊走,一筆一劃,都帶著股子凜然的浩氣。
他寫下了什麼呢?
我的天爺,那是老百姓壓在心底,想說卻不敢說的話!
他寫下了《七條民願》:廢預征——那勞什子還沒燒的炭就得先交稅的惡規矩,簡直是刮骨吸髓!
退強征柴薪——冬天沒柴燒,多少人家凍得直哆嗦,這不是逼人上絕路嗎?
補凍斃撫恤——那些個活活凍死的人,他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複匠戶籍——匠戶就不是人嗎,一輩子給人當牛做馬!
設地方訟台——有了冤屈,總得有個說理的地方不是?
限官炭定價——那些官家發的炭,價格比金子還貴,這不是欺負人嗎?
查曆年贓銀去向——這些年,那幫狗官貪了多少,總得有個交代吧!
這《七條民願》啊,周捕頭本想著,這可是天大的事兒,得先交給陳皓那小子瞧瞧。
畢竟陳皓這小子,鬼點子多,又有本事,總能想出個妥善的法子。
可我的天爺,哪曾想,還沒等他把信送出去呢,就被城裡那些個平日裡鬼鬼祟祟,跟那下水道裡的老鼠似的衙役給盯上了!
這幫狗腿子啊,真是無孔不入,就跟那蒼蠅一樣,嗡嗡地圍著你轉。
一瞧見周捕頭寫了東西,二話不說,直接就給截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