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清晨，吳天翊身著素色青袍，僅帶趙一等兩名護衛悄然巡視郡府各處。
行至冶鑄坊時，厚重的木門尚未推開，便有熱浪裹挾著刺鼻鐵鏽味洶湧而出。
推門而入，工坊內景象令人震撼——數十座熔爐吞吐著赤紅火舌，坩堝中翻滾的鐵水似沸騰的岩漿，迸濺的火星如流星墜入沙礫地麵，與濃煙交織成一片混沌。
工坊內濃煙滾滾，數十座熔爐日夜不熄，赤紅的火舌舔舐著坩堝，將生鐵等熔成沸騰的鐵水，迸濺的火星如流星般墜入鋪滿沙礫的地麵。
工匠們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爐火映照下泛著油亮光澤，脖頸間的粗布巾早已被汗水浸透。
他們在震耳欲聾的錘擊聲中合力操縱皮囊鼓風，每一次開合都掀起灼人的氣浪。
即便此時朔風凜冽，吳天翊不過駐足片刻，後背便已被熱汗浸透，眉頭不禁深深皺起。
因吳天翊刻意低調，既未提前通報，又著尋常服飾，無人識得其身份。
正觀察間，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滿麵怒容疾步而來，未至跟前便高聲嗬斥：“哪裡來的毛頭小子！這是軍士重地，豈容隨意闖！”說完轉頭向坊外大喊：“衛兵！衛兵！”
趙一怒目圓睜，正要上前斥責，卻見吳天翊抬手示意他噤聲，轉而笑著對老者拱手：“老人家莫急，我等是得了劉功曹準許才入內的。”
“憑證何在？”老者眉頭擰成疙瘩。
吳天翊從容從袖中取出特製的“特殊通行證”遞上。
老者接過細看，又將眼前氣質不凡的少年上下打量一番，臉色驟變，慌忙拱手致歉：“公子恕罪！小老兒職責所在，多有冒犯，萬望海涵！”
因為有這“特殊通行證”的據他所知都是上層官吏，雖然這少年年紀不大，可一身貴氣在那裡，應該大小也是個官！
而此時吳天翊笑著扶起老者：“老人家儘忠職守，何罪之有？倒是我等貿然前來，還望莫怪。”
一番客套後，他順勢問道：“敢問坊中近日鍛造進度如何？可有缺什麼物料人手？”
老者見他言辭懇切一點架子都沒有，便放下戒心，歎息著細細道來：“回公子的話，如今兵器鍛造已完成七成，但精鐵消耗過快，且淬火所需的桐油也快見底了！更要緊的是……”
緊接著，老者壓低聲音，臉上滿是憂色：“不瞞公子，小王爺體恤我們，如今工坊裡頓頓有熱飯，隔三岔五還能吃上葷腥，工錢也比往日豐厚許多，大夥都念著這份恩情。”
他重重歎了口氣，渾濁的眼底泛起血絲，“可就因為這份情，工匠們都鉚足了勁日夜趕工，不少人累得兩眼發黑，咳嗽咯血，病倒的已占了三成。”
老者攥緊布滿老繭的拳頭，聲音發顫，“小老兒本不該多嘴，保家衛國是咱們匠人的本分，可再這麼下去，莫說按時完工，隻怕連現有的人手都撐不住啊！”
吳天翊聞言，眉頭幾乎擰成死結，熱浪蒸騰中，他望著工坊裡那些佝僂著背、揮汗如雨的身影，喉間泛起酸澀——這些在火光裡鍛造兵器的匠人，何嘗不是用血肉之軀鑄就雲中郡的防線？
前世的他們或許能享有勞保、輪休製度，可如今，這些最樸實的漢子卻在用透支生命的方式守護著家園。
“帶我去看看。”吳天翊忽然開口。
不等老者反應，他已大步走向鍛打區，赤紅色的火光中，一位年輕工匠正舉著大錘反複敲打劍身，動作卻越來越遲緩，忽然腳下一軟，整個人栽倒在鐵砧旁。
吳天翊快步上前，扶住那人對著趙一喊道：“快，快帶這兄弟到旁邊休息！”
趙一趕忙將人扶到旁邊，吳天翊蹲下身，指尖搭上工匠腕間脈搏，隻覺脈象虛浮急促，如同遊絲般紊亂，指腹下還能感受到那人皮膚異常滾燙。
他眉頭緊鎖，轉頭對趙一吩咐道：“速去取乾淨的井水和棉布，再尋些薄荷葉、生薑來！”
趙一拱手應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不一會兒就把東西拿來，吳天翊先將棉布浸入冷井水，擰至半乾後敷在工匠額頭，又親自用浸濕的布巾擦拭其脖頸、腋窩與肘窩，以物理降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