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手提曹進忠首級站在那裡,玄甲染血如浸墨,銀槍斜倚在身側,槍尖還滴著血珠,整個人如從血海中走出的煞神,周遭空氣都似凝著凜冽殺氣。
此時,大堂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百餘名衙役握著捕快刀圍了上來,見林霄滿身是血、手提首級,雖仍有懼色,手腳都在發顫,先前幾名衙役刀光顫巍巍地對著林霄,卻沒一人敢率先上前。
就在此時,一道沉穩的聲音突然響起:“都退下!”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邵明城府尹周文正站在廊下,臉色複雜地望著大堂內的慘狀。
他袍角沾著塵土,顯然是聽聞動靜後匆忙趕來,目光掃過滿地屍體與林霄手中的首級,喉結不自覺滾動了兩下,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曹進忠乃影衛督主,林霄此舉便是擅殺朝廷命官!
可若真攔著他們,且不說這些狼騎親衛殺紅了眼會玉石俱焚,單是曹進忠平日在邵明城的跋扈,早已讓他積怨頗深——如今曹賊已死,影衛群龍無首,若再與燕藩為敵,隻會讓邵明城陷入更大的混亂,自己這個府尹,怕是也難辭其咎。
“大人,可曹督主他……”一名衙役猶豫著開口,卻被周文冷冷打斷:“退下!沒聽見嗎?”
他深吸一口氣,抬手揮了揮,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讓他們走!”
衙役們麵麵相覷,終究還是不甘心地收了刀,緩緩退到兩側,給林霄等人讓出一條通路。
周文望著林霄踉蹌的背影,心中仍在盤算:此事鬨到這個地步,太後那邊必定會追查,可燕藩狼騎已掌控外城,曹進忠已死,影衛覆滅,自己唯有暫避鋒芒,先將此事上報朝廷,再看風向行事——若是此刻與狼騎衝突,無異於以卵擊石!
林霄沒有回頭,隻是提著曹進忠的首級,率著幸存的親衛一步步走出府衙。
剛到府衙門口,一名親衛便匆匆趕來,單膝跪地稟報:“將軍!各影衛據點清剿已畢!南司千戶張屠、北司千戶李狠、暗偵千戶王翳皆已伏誅,殘餘影衛要麼被擒,要麼逃竄,已不足為懼!”
林霄聞言,緊繃的身體終於微微鬆弛了些,他抬頭望向夜空,月色被雲層遮住,隻剩下零星的星光。
手中的首級還在滴著血,溫熱的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他閉上眼,腦海中閃過那些陣亡親衛的麵容,聲音愈發沙啞:“傳令下去,收斂弟兄們的屍體,妥善安葬!餘下將士,仍守外城,不許擅動!”
“是!”親衛領命而去,林霄望著府衙方向,心中清楚:曹進忠已死,影衛覆滅,可這場風波,才剛剛開始——太後與朝堂的問責,很快便會接踵而至,他與燕藩,仍未脫離險境。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仍立在廊下的周文身上,玄甲上的血珠順著甲縫滴落,在青磚上砸出細碎的聲響。
林霄語氣冷硬,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喙的決絕:“周府尹且記——曹進忠這閹賊,先前遣影衛行刺吾家小王爺,此乃不共戴天之仇!”
“今日我斬其首級,不過是為報小王爺遇刺之恨,純屬我個人私怨,與燕藩無涉,更與吳世子無乾!”
他頓了頓,抬手將曹進忠的首級舉至胸前,猩紅血跡順著指縫往下淌,眼神卻愈發銳利:“他日朝堂問起,府尹隻需如實回話:是他林霄感念小王爺恩義,不忍其遭奸人所害,故擅自領兵除賊,所有罪責,我一力承擔便是!”
周文聽得這話,臉色先是一白,隨即強壓下心頭的驚悸,快步上前兩步,對著林霄拱手躬身,語氣帶著幾分刻意的恭順:“林將軍放心,今日之事,周某親眼所見——確是將軍為報小王爺遇刺之仇,私人行事!”
“他日朝堂問訊,周某定當依實回話,絕不敢將燕藩與世子殿下牽扯進來!”
躬身的瞬間,周文指尖卻在袖中悄悄攥緊,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心中早已掀起驚濤駭浪:林霄這話哪裡是“告知”,分明是拿著刀架在他脖子上,既遞了話柄,又堵死了他所有退路!
先不說曹進忠——這閹賊本應被關在府衙地牢,怎會突然出現在書房?更遑論自己管轄的府衙裡,竟藏著這麼多影衛死士,此事若被捅出去,他這府尹“疏於監管、失職瀆職”的罪名便鐵板釘釘,輕則丟官,重則抄家!
若他日朝堂追責,他若敢亂攀扯燕藩與世子,林霄隻需將“地牢失管、府衙藏奸”的實情抖露半句,他便會被這失職之罪拖下水,與曹進忠同罪論處。
更何況,此刻狼騎仍在城內,林霄又是敢提著首級硬闖府衙的狠角色,彆說違逆,他連半句辯解都不敢有——隻能順著林霄的話頭接下去,才能暫保自身平安!
林霄見他態度恭順,眼中冷意未減,隻是微微頷首,沒再多言。
他抬手將曹進忠的首級往腰間一掛,鮮血順著衣襟往下淌,在玄甲上暈開更深的暗紅。
“走!”他對著身後的親衛沉喝一聲,聲音雖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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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的親衛們立刻跟上,甲葉碰撞的脆響在寂靜的府衙中回蕩。
周文站在廊下,看著林霄一行人的背影漸漸遠去,玄黑的身影在月色下拉出長長的影子,最終消失在府衙大門外。
直到那腳步聲徹底聽不見,他才緩緩直起身,後背早已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