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著手在書房中緩緩踱步,靴底踏過青磚的聲響在安靜的屋內格外清晰。
“這燕藩世子,倒真不像一個十六歲的毛頭小子!”徐階暗自思忖——信裡“掣肘皇權”的提醒,是明著遞對策,點破太後舉薦魏元基的禍端。
可這幾句詩,才是真正的“殺招!”
“無人扶”是試探,問內閣是否願做那“扶青雲”的助力,“自踏雪”“孤身登”是底氣!
明著告訴自己,燕藩從不是隻能依附他人的弱旅,即便沒有內閣援手,他吳天翊也敢獨自與外戚抗衡,甚至攪動整個大乾國的局勢。
這份不怯強權、不依不靠的少年意氣,這份明知前路遍布荊棘卻仍敢孤身闖陣的果決,竟讓他這個浸淫朝堂數十年的老臣也忍不住心頭一動。
他不禁對這個即將成為孫女婿的少年生出幾分驚歎——原以為燕藩世子不過是借家族蔭蔽的貴胄,卻沒料到竟有這般驚人才學,能以幾句詩道儘胸臆!
更有這般深居朝堂老手都未必及得上的權謀,懂得用“示弱”藏“鋒芒”,用“試探”逼“抉擇”,將人心與局勢拿捏得恰到好處。
最難得的是,他才十六歲啊!一個連冠禮都還未行的少年,本該是耽於嬉遊、鮮少涉事的年紀,卻已能在邵明城這權力漩渦中站穩腳跟,甚至敢與太後、藩王、朝臣分庭抗禮。
徐階撫須的手微微一頓,眼底的欣賞愈發濃烈:“這般心性,這般手段,若能善加引導,將來必是大乾的棟梁,更是我徐家女婿的不二人選——倒是老夫先前小覷了。”
說罷,他將信紙仔細折好,收入錦盒,目光望向窗外的朝堂方向,心中已暗定與燕藩聯手的主意。
時間一晃過了三天,邵明城的冬日已冷得徹骨,禦花園裡的鬆柏覆著一層薄雪,枝椏上掛著的冰棱在寒風中輕輕晃動,偶爾有雪粒從枝頭簌簌落下,砸在青磚上碎成細屑。
太後身著暗紫色繡銀狐毛的宮裝,領口與袖口的狐毛蓬鬆柔軟,卻絲毫沒衝淡她身上的威嚴——她背著手緩步前行,身姿穩如磐石,哪怕寒風卷著雪沫拂過臉頰,也依舊保持著久居上位的端重儀態,連眉梢都沒動一下。
身後跟著的昭華長公主,裹著一件水紅色的貂裘,手裡捧著暖爐,卻還是忍不住往太後身邊湊了湊,小聲嗬著氣暖手。
她自小被太後捧在手心長大,可近來因著吳天翊的事,母女倆間總像隔了層比寒冬更冷的冰。
走至一處覆雪的梅樹前,那紅梅頂著白雪綻放,豔得格外紮眼,倒成了這滿院素白裡唯一的亮色。
太後忽然停住腳步,既沒看那雪中紅梅的景致,也沒回頭瞧身後的韶華長公主,隻冷不丁開口,聲音裡裹著雪粒般的寒意,像寒風刮過冰麵:“麑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這“麑兒”本就是韶華長公主——吳靈溪的乳名!
韶華長公主心頭一緊,捧著暖爐的手不自覺攥緊,指尖泛白,低聲應道:“母後……女兒沒……沒什麼想法!”
“沒什麼想法?”太後終於側過身,目光落在她臉上,眼神冷得能凍住人,“那小子雖生得有幾分俊朗,吟詩作對也還算過得去,可你彆忘了,他是燕藩世子——燕地苦寒,常年被風雪裹著,連草木都難活,那是什麼地方?是連朝廷賑災糧都難運到的窮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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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著,指尖猛地攥緊了帕子,繡著金線的帕角被捏得發皺,語氣陡然沉了幾分,帶著壓抑不住的火氣:“再者說,他燕藩吳世子眼裡的算盤,比誰都精,扳倒曹黨、爭禦林軍權,哪一步不是衝著哀家來的?”
話音未落,太後忽然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盯著長公主,眼神裡滿是失望與慍怒,連呼吸都重了幾分:“他跟我們,從來就不是一路人!你倒好,這段時間魂不守舍的,前日還敢在哀家麵前說想下嫁於他!”
韶華長公主——吳靈溪被太後問得眼圈泛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卻還是強撐著抬頭,聲音帶著幾分委屈的哽咽,又透著少女護著心上人時的執拗堅定:“母後,吳世子真不是您說的那樣……”
“女兒聽說他在燕地時,親自帶著人踏遍凍地興修水利,寒冬裡手凍裂了都不歇,還尋來耐寒的新糧種教百姓開墾,多少人正因他才吃上熱飯,他是有擔當的人啊!而且前幾日煙雨樓那事,若不是他……”
說到這兒,她鼻尖一酸,淚珠終於滾了下來,抬手胡亂抹了抹,聲音卻更急了些:“當時刺客的刀都朝著女兒來了,是他撲過來護著我!他後背被劃了那麼深一道口子,胳膊上還中了暗器,流的血都染透了他的衣袍,那些傷哪一道不是能要命的?”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帶著哭腔,卻字字清晰,像是要把當時的情景全說給太後聽:“可他自始至終都把我護在身後,連哼都沒哼一聲,直到把刺客打退,他才撐不住倒下去……”
說到這兒,她終於抬眼看向太後,眼神裡滿是少女對心上人不容置疑的維護:“他若隻是為了爭權,何必拚了命護著女兒?他對大乾忠心,扳倒曹黨也是為了清除奸佞,真不是為了自己啊!”
“忠心?”太後冷笑一聲,抬手打斷她的話,指尖上的玉扳指在雪光下泛著冷光,“在這邵明城裡,談忠心是最可笑的事!他若真忠心,怎會處處跟哀家作對?怎會逼得徐階都要跟他聯手?”
此時太後臉色愈發沉冷,眉頭擰成一道深溝,指節因攥緊帕子而泛白,她重重冷哼一聲,語氣裡滿是不耐與嘲諷:“傷了幾處就成了真心?麑兒,你可知這邵明城裡,多少人靠‘苦肉計’博同情、謀好處?”
她說著,上前一步,目光銳利地盯著麑兒泛紅的眼睛,語氣又冷了幾分,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你太年輕,眼裡隻看得見他那點‘舍身相護’的假象,卻看不見他藏在傷口背後的野心!被他那點文采和手段騙了還不自知!”
說到最後,她猛地抬手,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連周遭的寒風都似被這威嚴鎮住:“今日哀家把話放在這,你想嫁給他,絕無可能!”
“母後……”麑兒渾身一顫,眼淚終於再也忍不住,順著臉頰滾落,聲音裡滿是絕望的哀求,帶著少女被徹底否決的崩潰,她伸手想去拉太後的衣袖,卻被太後冷冷避開。
就在這滿院死寂、隻剩麑兒壓抑的抽泣聲時,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園外傳來,隻見一名身穿青色宮裝的女官提著裙擺,踩著積雪匆匆奔來,到了太後麵前“噗通”一聲跪下,氣息不穩地稟報道:“太後,燕、燕藩吳世子求見!”
太後聞言,瞳孔微微一縮,隨即猛地轉頭看向身邊還在抹淚的麑兒,眼神裡滿是近乎嘲諷的審視!
隨即她沒再看韶華長公主,隻對著跪在地上的女官,聲音恢複了慣有的威嚴,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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