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畢的羅敷一出現,便立刻吸引了眾人的目光,倒不是她長的有多麼驚豔,隻是與先前滿臉風塵的樣子對比鮮明,更顯得清麗脫俗。
所謂“清水出芙蓉”,不外如是。
羅敷被眾人盯著,臉頰不免有些微微泛紅,慌忙開口道:“我,我先去做飯去。”
“哎呀,聊天聊到興頭,竟把做飯耽擱了,”秦文似被提醒一般,從凳子上站起來,道:“諸位稍待片刻,我也去打打下手。”
羅敷聽罷,連連拒絕道:“趁娃熟睡,我一個人忙就好,也不好總白吃你的。況且廚房狹小,我二人共處一室,總歸是不好的。”
秦文單人獨居慣了,竟是忘了這一節。
可羅敷孤兒寡母,無依無靠,日後又難免同處屋簷,看來日後街坊們的閒言碎語,怕是少不得了。
說罷,秦文交代幾句米麵的位置,便由著羅敷去廚房炊飯,而自己仍在前廳陪客。
幾人繼續談論起方才的話題。
秦文在吏部任職,提起來自己的部門,更是滔滔不絕,似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
吏部尚書乃高恭順,人如其名,既恭又順,毫無主見,而一應官員任命、選調,唯吏部侍郎嚴仕龍馬首是瞻。
是故,整個吏部塞進一大幫拉關係、走後門的關係戶,烏煙瘴氣,風氣極差。
而秦文既無背景,又少銀錢,便隻能做些文案抄錄、公派外出等雜活兒累活兒,並隨著不學無術的關係戶的逐漸增多,他的工作量也日益繁重。
畢竟,活兒就在那裡,有人少乾,就有人多乾;有人吊兒郎當,自然就有人累死累活。
吏部上下,沒有秦文不熟悉的工作,也沒有秦文做不了的事情。
他相信,就是立馬給個吏部尚書給他乾,他都能把工作做得井井有條。
然而這一切並未帶給秦文任何晉升的機會。
若秦文做得好,則彆人拿功勞;若秦文做的不好,則自己擔過錯。
他變得憤世嫉俗,自怨自艾。
失眠、酗酒,陷入無休止的內耗之中。
說到此處,秦文情緒激動,高喊道:“當牛做馬,當牛做馬,可我既不是牛,也不是馬,我是個活生生的人啊!我需要得到肯定,需要實現自身的價值,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休息。”
經曆了一段時間的自我沉淪,秦文的身體一度出現嚴重的問題,甚至昏迷在文案之中一天一夜,竟無一人發現。
經曆死裡逃生,秦文也學的精明起來。
什麼理想抱負,什麼無私奉獻,不過是頂頭上司畫的看的見吃不到的大餅罷了。
想明白了這一點,秦文的工作態度也發生的重大改變,得過且過,能渾水摸魚,絕不嶄露頭角。
反正俸祿既不會多,也不會少,乾脆拿多少銀子,就做多少分內之事。
比如此次出行,秦文便當是公費旅遊,一路上放鬆的很,至於任務,自然是由於戰亂,難以完成。
無他,能力有限而已。
若有勇士敢於衝入戰火之中采購狐裘和馬奶酒,自可以派其他人來,反正他秦文做不來這種事。
如此一來,日子反倒變得舒服愜意起來,心情也一天天在變好。
世風如此。
秦文不是可以改變時世的英雄人物,亦非時世造就的英雄。
他沒有足夠的家庭背景,亦沒有足夠的家資,更無法卑躬屈膝,同流合汙。
他是無數底層官員最為真實的寫照。
若世風向上,他們可以在崗位上發光發熱,燃燒自己的餘暉,甚至憑借自己的努力,步步高升,名留青史。
若世風日下,他們仍然兢兢業業,卻隻能寂寂無名,或同流合汙,徹底淪喪;或隨波逐流,安於現狀。
或是像秦文一樣,幡然醒悟,專注於自身,不再苦苦追尋那些根本不可能得到的東西。
不知為何,聽完秦文的獨白,一行人竟有些莫名的傷感。
時世如此嗎?
時世應當如此嗎?
“飯來了。”
一聲輕喚打破了前廳中的沉默與思考。
幾貼麵餅,一點烹飪好的臘腸與臘肉。
簡單,卻也足以果腹。
羅敷胡亂吃了幾口,便抱著剛剛醒轉的孩子,去後堂喂奶去了。
人終其一生,忙忙碌碌,究竟在追求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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