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裡,是幾塊巨大又突兀的岩石平台探出山體形成的小山崖。
風,毫無阻滯地刮,潮濕、凜冽。
葵青走了過去,站在崖邊向下望。
在這裡,能看到嘎雄家所在的苗寨。
整個苗寨就像微縮的模型,靜靜躺在下方。
安寧,又渺小。
在岩石平台的碎石縫中、旁邊的枯草叢裡,葵青都發現了那些軟皮子的碎片。
索命也走過去,沒看那些軟皮子,他沒興趣。
他隻是走到山崖最邊緣,向下望去,目光一寸寸觀察整個苗寨。
吳小姐也緩緩走到崖邊。
風吹亂她的頭發,她望著下方的寨子,眼神複雜。
兩條狗剛開始不肯去山崖那邊,隻在眾人身後焦躁地來回走動,低吼不停。
直到吳小姐三人走過去了,土狗才跟著過去。
山裡的風在山崖平台上打著旋,卷起草杆和幾片枯葉。
葵青蹲在石縫邊,用刀鞘撥弄那種“軟皮子”殘片研究。
軟皮子邊緣切割得不算整齊,有點卷曲,像是從大塊材料上裁剪下來後,隨手丟棄的邊角料。
他撿起一片,對著天光細看,皮子內層隱約可見膠質的痕跡,還有一絲極淡的、混雜著草藥和某種礦物氣味的怪異甜香。
是“畫皮”的材料。
畫皮鬼他們在這裡準備過,喬裝改扮過。
他站起身,也走到懸崖邊緣,目光如鷹隼般向前方眺望。
整個苗寨儘收眼底,炊煙,田埂,錯落的木樓……還有那間此刻在他們看來格外刺眼的、破敗的、樓頂有破洞的、阿洛家的老房子。
從這個角度,居高臨下,視野開闊,寨子裡的主要路徑、幾戶人家房前屋後的動靜,甚至包括嘎雄家木樓後的菜園,都看得一清二楚。
一個絕佳的監視點。
畫皮鬼那幫人,不僅在這裡換過“臉”,還很可能在這裡長時間地、耐心地監視著整個寨子,監視著他們三個人的一舉一動。
昨夜那場精巧的李代桃僵,恐怕並非臨時起意,而是早有預謀,甚至可能演練過。
一股被算計的寒意順著葵青的脊椎爬升。
他們從一開始,就像棋盤上的棋子,被暗處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汪!汪汪汪!”
旁邊傳來土狗短促而略顯興奮的吠叫,打斷了他的思緒。
是其中一條土狗,正對著一處不起眼的、被幾塊風化岩石半掩住的狹窄石縫,不停地扒拉著前爪,尾巴搖得並不歡快,更像是一種發現異常後的示警。
葵青走過去,石縫很窄,裡麵堆積著枯枝敗葉,表層上有一塊破布。
他用刀鞘把那塊破布挑了出來。
是一小塊布料,邊緣參差不齊,有斷裂的絲線,像是被粗暴撕扯下來的。
破布顏色灰撲撲,但葵青的目光一落在上麵,瞳孔便驟然收縮。
這塊布料的質地、顏色……他見過。
正是之前用來包裹那塊沉重金錠的粗麻破布中的一塊!
葵青沉吟著。
這塊破布,絕不可能是自己吃飽了沒事乾,“湊巧”出現在這遠離寨子、人跡罕至的山崖石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