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視線時,承綽的衣擺被扯動,他看過去,是奶奶,她笑著給他比手語——
你炒菜,她說好香,說留下來吃一頓飯也行。
她一開始說她要跳舞的,不能吃太多,我也搞不懂什麼意思。
承綽儘收眼底,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一頓飯吃完時太陽已經要下山了,承綽得送朝暈回家,走之前他讓奶奶回去休息,碗筷什麼的等他回來再收拾,交代過後才帶著朝暈出了家門。
因為晚上吃了太多,朝暈決定要走路回家。承綽沒什麼意見,隻是問她家裡人會不會擔心,朝暈說家裡留她一個人住,什麼時候回去都沒關係。
承綽愣了愣,覺得自己實在不會說話,就隻是點點頭,推著朝暈的自行車走在她旁邊。
越靠近她,就越覺得她好瘦,瘦到有些觸目驚心的地步,薄薄的紙片似的,風一吹就能吹走,他甚至認為她打不過居民區流浪的那隻臘腸小扁狗。
更不用說老是往南城這種地方跑對她來說多危險了。
承綽手裡推著朝暈的自行車,冷颼颼的風撫在臉上,讓他清醒幾分,斟酌幾次,他緩緩開口:“非常謝謝你送我奶奶回家。”
他剛剛換了乾活的地方,回家晚了二十分鐘,剛到門口就被告知奶奶下午出門了,幾個小時都沒回來。
他當時腿都軟了,幾乎要跌倒在地:如果奶奶出了什麼事,他就真的沒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隻有奶奶了。
他維持著最後幾分冷靜自持,要奔出這狹小的地方去找奶奶。
當時渾身都是疲軟的,瑟瑟發抖,幾乎是橫衝直撞,轉角處塗著各種塗鴉的發黴的牆在他眼裡都是花黑的。
沒看路,撞到了一輛車,有熟悉又陌生的冷花香撲麵而來,他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道歉,說抱歉。
剛要繞開繼續去找人,視線不經意下移,看到了她冷白調的肌膚,線條清細靈動的漂亮眼睛。
聒噪的世界安靜些許。
他逼迫自己移開目光,卻又在她身後看到了奶奶。
承綽全然不知道怎麼形容那一刻的心情,荒誕、驚奇、心安,不合理的情緒,因為一個人,通通變得理所應當。
“真的,很謝謝你。”他格外不會表達情感,繞來繞去隻會說這麼一句話,而後接著說的便是:“但是以後,不要隨便送彆人回家。”
他的語氣很嚴肅,像在說不得了的大事:“尤其是像今天這樣,南城本身就很危險,居民點裡魚龍混雜,一遇上壞人幾乎沒有逃脫的可能。”
他說長句子的時候,那種奇怪的腔調就削弱了不少,很正常,這時候居然這麼自然而然地教訓朝暈,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哥哥呢。
朝暈麵向前方,沒什麼表情,就在承綽以為他話說重了的時候,朝暈突然道:“你被拐過?”
承綽:“……什麼?”
朝暈:“你說得好認真的樣子,你小時候是不是被壞人拐走過?”
承綽:“…我沒……”
朝暈:“唉!可憐!幸好現在沒缺胳膊少腿!下次你要是再被拐走,可以找我做救兵,沒人打得過我的。”
“……”
承綽瞥了眼她的瘦胳膊瘦腿,無語撇嘴:“我是說……”
“我聽清楚了,我會記得的,”朝暈打斷他,再次讓他沒話說,她感歎道:“我們真有緣啊,韻韻喜歡的男生也在你家附近住呢。”
承綽知道,他前些日子看到過趙衡送那個姑娘回家。
“話說,你現在在哪裡工作啊?”
承綽還是第一次聽有人問他的“工作”,挺新奇的:“去北城的工地,工資高。”
朝暈震驚:“那不是要起好早趕過去嗎?”
早起對承綽來說根本是不值一提的事,他淡淡道:“還好,早上五點半起床就能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