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排的苗念沒再說話,隻默默將手中冰袋往上挪了挪,輕輕貼在他紅腫的肩頭。
“隊醫呢?”她問,語氣不重,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郝友其知道她性子硬,尤其在自己身體上,甚至可以說凶——但此刻,他隻是搖頭:“沒事,隻是輕微挫傷。”
苗念沒信,目光鎖在他蒼白的臉上,一字一句:“一會兒叫熊哥再過來檢查一遍。”
車上沒人反駁她。
回到酒店房間,熊哥推門進來。
他先讓郝友其脫掉外套,俯身查看肩部,手指按壓、旋轉、測試活動範圍,動作專業而細致。
片刻後,他收回手,語氣平緩卻不容忽視:
“肩部軟組織因擠壓或牽拉造成的損傷,沒有結構斷裂或骨折,屬於二級挫傷——部分纖維斷裂,伴有明顯疼痛、腫脹和功能受限。”
他頓了頓,看向郝友其,“建議急性期內嚴格靜養,避免二次勞損。恢複期一般為3到6周。”
說完,他抬頭看苗念一眼,語氣放緩:“放輕鬆,小其靜養兩三周配合康複訓練。我先給他做急性期的處理!”
苗念沒應聲,隻是垂著眼,指尖小心翼翼地將冰袋重新固定在郝友其肩胛骨下方那片紅腫最嚴重的部位。
那裡皮膚已經泛起青紫,微微鼓脹,仿佛下一秒就要裂開。
她的指腹觸到他汗濕的衣料,一顫,像是被燙到似的縮了縮,卻又迅速壓下去,穩穩按住。
那是疼,不是冷,是那種從骨頭縫裡滲出來的鈍痛,沉得讓人喘不過氣。
“那他明天的比賽?”苗念低聲問,聲音裡帶著試探。
郝友其微微垂首,額前已全是細密的冷汗,順著眉骨滑落,滴在鎖骨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痕跡。
他咬緊牙關,喉結滾動,右手死死扶住冰袋,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他不倒下的支點。
“我沒事……黃浩源也扭傷了腳踝。”他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我們不占下風!”
苗念下頜繃緊,唇線幾乎成一條直線,眉頭蹙得死緊,眼神卻像刀子一樣剜在他臉上。
不是責備,是心疼,是那種恨不得替他扛下所有痛楚的、近乎偏執的疼惜。
“你真的能打嗎?”她嗓音低啞,尾音微微發顫,“如果不能,我們可以申請退賽。哪怕楚姝姐和浩源哥拿了第一的積分,我們的積分也還是第一名。”
“能!”郝友其猛地抬頭,目光撞上她的——那一瞬,兩人視線交彙,沒有言語,卻像有千言萬語在空氣中炸開。
他疼得呼吸都急促起來,可眼睛亮得驚人,像燃著火的星子,灼熱、堅定,甚至帶著一絲倔強的笑意:“能打。”
“你彆犯倔。”她終於開口,聲音輕得像歎息,眼眶卻紅了。
“我真的可以。”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肩膀因疼痛而劇烈起伏,卻仍挺直脊背,一字一句,清晰如鐵:“越疼,腦子就越清醒。單打都打完了,混雙不還有你嗎?答應了劉指,馬達和喀什的冠軍……臨門一腳了,沒理由不打!”
他說完,嘴角揚起一點弧度,不是笑,而是拚儘全力撐起的一點光。
那光很弱,卻足夠照亮整個房間。
苗念望著他,眼眶越來越熱,喉頭哽咽,終究沒再說什麼。
郝友其做理療時,苗念一直陪在旁邊。
她沒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床沿,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膝蓋上的衣角,目光卻始終落在他肩上——那片被針灸刺入的皮膚微微泛紅,隨著每一次呼吸輕輕起伏,像一隻受傷卻倔強不肯閉眼的鳥。
她不哭不鬨,也不催促,隻是沉默得讓人心疼。
郝友其知道,她是生氣了。
不是因為他說“能打”,而是因為他把“堅持”當成一種榮耀,把疼痛當作勳章,甚至忘了,有人比他還疼。
他側過頭,尾指輕輕勾住她的指尖,聲音低啞:“寶寶?”
“嗯?”她應了一聲,語氣平淡,卻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怎麼了?”他順勢將她的手拉近些,掌心貼著他汗濕的掌背,像是想用溫度融化某種隔閡。
喬楚覃站在門口,一眼便看出這兩人之間微妙的情緒流動。
他不動聲色地拍了拍熊哥的肩膀,語氣溫和卻不容置疑:“念念,你看著他肩膀上的針灸,彆讓他亂動。”
熊哥點頭,眼裡帶著笑意:“辛苦念念了,這孩子就是皮,總覺得自己扛得住。”
門外走廊上,熊哥撓了撓頭,低聲嘟囔:“你徒弟不能待會被念念罵吧?”
喬楚覃嘴角微揚,語氣裡透著幾分無奈又縱容:“這小子,就得有人治一治他。年紀輕,不知道身體的重要性,總覺得扛一下就過去了!有種拯救世界的錯覺,就得有人讓他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