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抬手示意安靜,目光掃過群臣。
“諸位的顧慮,朕並非不知。
但各地度量混亂,早已成商事阻礙——江南的尺比塞北短半寸,蘇杭的鬥比陝甘小兩成,商戶進貨要帶三套秤,稅官收糧得記五種換算,這難道不是更大的麻煩?”
弘曆拿起一米長的黃銅尺,“這‘米’以士兵正步為基,百姓走兩步便知一米多長;‘千克’合兩斤,買菜稱糧依舊說‘二斤’,隻是秤砣準了——傳統未丟,隻是添了準頭。”
周明遠連忙補充:“新製保留裡、斤、鬥等俗稱,隻是明確定標:一裡五百米,一斤五百克,一鬥十升,官府會印發換算表戶戶張貼,半年內新舊並用。
基層官吏若敢借機刁難,按貪腐論處。
商鋪校準量具,工部還會發放補貼——這不是破傳統,是給傳統立規矩。”
弘曆看向三位禦史,語氣緩和卻堅定。
“祖宗之法,也得順時應變。
等百姓發現‘買一斤肉’在南北都是實打實的分量,‘扯一尺布’再無長短偏差,自會明白這新製的好處。”
弘曆將量具在案上一放,“今日便按此推行,有不妥之處,再隨時調整——但這‘統一標準’的規矩,必須先立起來。”
三位禦史對視一眼,雖仍有顧慮,卻也躬身領旨。
朝會散後,周明遠捧著新製量具走出乾清宮,春風卷著他的袍角,身後還跟著幾位捧著《新製換算表》的屬官。
監察禦史趙啟銘與吳尊義、梁國治並肩而行,臉上仍帶著幾分疑慮。
“周大人,”趙啟銘忍不住開口,“這新製推行,真能如皇上所說那般順暢?
我擔心地方商戶陽奉陰違,暗地裡仍用舊秤舊尺。”
周明遠停下腳步,指著量具上的刻度笑道。
“趙大人放心,工部已在各省設‘量具校準局’,免費為商戶校準量具,每把新秤、每把新尺都刻著校準局印記,市場監督局也會每日沿街巡查,發現無印記的舊量具當場收繳。
更要緊的是,新製對百姓實在——以往買布怕‘短尺’,稱糧怕‘小秤’,如今一尺就是三十三點三分米,一斤準準五百克,等他們嘗到甜頭,自會主動換用新製。”
梁國治捋著花白的胡須,憂心忡忡道。
“可稅賦文書改用升、千克,老吏們怕是一時難適應,萬一算錯了數目,豈不是又生亂子?”
“早有準備。”周明遠從袖中取出一本簿冊。
“這是《新製稅賦換算手冊》,每省發千本,老吏人手一冊,工部還會派教習官下鄉培訓,六個月內保證官吏全學會。
再說,新製十進製換算,比舊製的‘十六兩一斤’‘三十步為畝’簡單得多,學起來快得很。”
吳尊義望著遠處飛鳥,輕聲道:“但願如此吧,畢竟是千年未變的規矩,改起來總要費些力氣。”
周明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吳禦史不妨拭目以待。
下月我陪你去城郊集市看看——賣菜的農婦稱完菜,會笑著說‘這新秤稱得足,比以前多給了半兩’。
布莊掌櫃量布時,會指著刻度說‘一尺就是三十三點三分米,您儘管量’。等百姓認了這實在,比多少巡查都管用。”
不出半月,京城街頭已見新貌。
商鋪門框上貼著《新製換算表》,肉鋪的鐵秤掛著“校準印記”,掌櫃稱肉時會特意報出“五百克,正好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