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霄領旨躬身待令,弘曆又抬眼道。
“你再傳一道密令給西洋的探子——除了緊盯西洋諸國動向,更要在其境內暗中造勢。”
弘曆指尖在案上重重一頓,語氣添了幾分冷厲。
“要讓西洋人都知道,這場天花不僅席卷他們本土,我大清沿海也深受其害,去年寧波、上海幾處口岸,就因倭國商船私帶疫者入境,鬨得人心惶惶,損了多少性命與銀錢。”
“讓他們編些具體說辭,比如‘親眼見倭國船工將病死同伴拋入大清港口’‘倭人故意用染病貨物與西洋、大清交易’,專在酒館、市集這些人多嘴雜的地方散播。”弘曆續道。
“要讓西洋人覺得,我大清與他們同遭此難,皆是拜倭國所賜。”
陳霄眼神一亮,躬身道:“皇上高明。如此一來,西洋人既恨倭國害了自己,又見我大清亦是受害者,自然更不會援助倭國,說不定還會與我大清一同施壓,斷了他們的後路。”
“正是這個道理。”弘曆頷首。
“民意如潮,得讓這潮水先淹了倭國的求援之路,即便德川幕府想向西洋借兵借糧,西洋諸國王室也得掂量掂量——百姓正恨倭國入骨,誰願為這疫源禍首出頭?”
弘曆停頓片刻,加重語氣:“切記要做得隱蔽,隻當是西洋人自己‘查訪’出的‘真相’。
找些在當地有聲望的商人、學者‘無意間’佐證幾句,比咱們自己喊十句都管用。”
“微臣明白,定不留下痕跡。”陳霄躬身退下。
幾日後,寧波、上海的通商口岸漸漸有了些風聲。
寧波碼頭,綢緞商王老板正跟卸貨的夥計閒聊。
“聽說沒?北邊傳來的信,說倭國那邊天花鬨得凶,還往外跑船呢。”
夥計直起身擦汗:“跑船?不怕把病帶過來?去年那陣子疫情,可不是就有倭國船偷偷靠岸,後來查出好幾個帶疫的?”
王老板咂嘴:“誰說不是呢,這要是真沾上邊,生意可就沒法做了。”
這話被旁邊卸貨的葡萄牙商人聽了去,他皺著眉跟翻譯嘀咕了幾句,顯然想起了自家港口最近也在鬨天花。
上海的茶館裡,說書先生剛講完一段江湖軼事,有人插話說起倭國疫情,立刻有人接話。
“我表叔在海關做事,說前幾日扣了艘倭國小船,船上人神色慌張,搜出來的布條子都帶著血,看著就邪乎。”
鄰桌幾個西洋商人正用銀元買茶,聞言停下動作,其中一個法蘭西商人問翻譯。
“他們說倭國船有問題?”翻譯含糊點頭,他卻已默默記在心裡。
市集上,賣雜貨的李嬸跟主顧念叨。
“彆買那些來路不明的倭國貨了,聽說那邊人死得厲害,保不齊東西上帶了臟東西。”
這話傳得不遠,卻讓幾個常跟倭國做小生意的商販犯了嘀咕,有人悄悄收了攤,打算先歇幾日看看風向。
西洋商業街區裡,英吉利商人傑克正跟同伴整理信件,其中一封提到倫敦出現零星天花病例,源頭不明。
傑克忽然想起在碼頭聽到的議論,皺眉道。
“大清商人似乎在說,倭國船上有疫病?”
同伴搖頭:“隻是傳言吧,沒實證。”但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再提跟倭國商隊續約的事。
這些零散的議論像水麵漣漪,慢慢往外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