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午後,暑氣稍歇,吳淑度捧著用深藍錦緞重新裝幀的《炎黃會典》最新稿,踏著水泥路走進養心殿。
殿內檀香嫋嫋,弘曆正臨窗翻看各地奏報,見他進來便放下朱筆。
“這次稿件,可有新的眉目?”
吳淑度將典籍置於案幾,躬身道。
“臣按皇上訓示,補入藩屬文書與邊疆民俗實證,各族文脈互通之處皆附雙證,草原、雪域、藩屬記載均較前次大幅增加。”
弘曆指尖撫過“風謠卷”中琉球龍舟與中原競渡的對照圖譜,又翻到蒙古冬儲肉乾與晉商技藝的淵源考證,嘴角漸漸揚起。
“花椒麵的來曆都寫得這般清楚,可見用心了。”
逐卷細閱至末頁,弘曆合上典籍,墨香與陳舊紙味仍縈繞鼻尖。
“各族節慶互鑒、技藝同源的脈絡已明,‘多元一體’的根骨立住了。
雖後續出版仍需隨新證增補,但眼下已夠‘民心典’的分量。”
弘曆抬眼吩咐李玉:“傳旨,用澄心堂紙精印,封麵以玄色綾錦鑲邊,燙金題‘炎黃會典’四字,扉頁增目錄、撰稿人名錄。
此外,凡參與編纂者,各賞白銀百兩,政績記優,日後晉升優先考量。”
吳淑度躬身謝恩,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臣代北大學子謝皇上隆恩!”
消息傳回北京大學,編纂室裡一片歡騰。
“這銀子可得好好籌劃籌劃!”王文治摩挲著銀元哈哈大笑。
“先去城南那家老字號給醫館休養的同窗捎兩盒潤肺膏,再請大夥去‘聚賢樓’吃頓熱乎的——他們家的紅燒肘子,上次路過聞著香味都走不動道!”
鄭板橋捋著胡須附和:“再加一壇紹興黃酒,咱們這些人熬了大半年,是該好好鬆快鬆快。
再置辦兩身新華服,瞧你們袖口磨的,都快透光了。”
杭世駿指著案上的定稿本笑道。
“我看最該犒勞的是這雙眼睛!不如去琉璃廠買些上好的墨錠和宣紙,給大夥當謝禮——往後查史料寫批注,也能順手些。”
角落裡的周宏卻將青瓷茶杯重重一放,茶水濺濕了《中華日報》的版麵。
“不過編些市井瑣事,竟得這般重賞?”李安助教咬牙道,“咱們寒窗苦讀幾十年,反倒不如幾個喝洋墨水的毛頭小子!”
嫉妒如野草瘋長,幾人私下串聯,在坊間小報上匿名發文,稱吳淑度等人編撰的《炎黃會典》“棄經史根本,拾蠻夷瑣事”“留洋學子亂改典籍,實為禍國之舉”。
此文剛刊印半個小時,國安局密探便循著墨跡源頭查到周宏等人頭上。
養心殿內,弘曆看著密探呈來的小報,臉色沉如寒鐵。
“朕容他們觀望,卻容不得他們毀謗民心工程!”
當即朱批:“周宏、李安等私議朝政、詆毀典章,即刻開除北大教職,家產抄沒充公,家眷流放瀾滄省屯田,永世不得回京。”
旨意傳至北大那日,周宏等人正對著賞賜清單唉聲歎氣,見宮廷太監持旨而來,頓時麵如死灰。
鄭板橋望著他們被押離的背影,對身旁學子道。
“學問若存私念,縱有十年寒窗,終成無根之萍。”
吳淑度站在案前,望著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炎黃會典》定稿本,忽然明白弘曆的深意——賞賜是嘉勉,嚴懲是立規,唯有讓真心做事者得榮,讓心懷叵測者受懲,這“民心典”的根基才能真正紮牢。
窗外蟬鳴漸歇,遠處傳來印書館籌備刊印的動靜,一卷凝聚各族文脈的典籍,終將循著水泥路,走向九州萬族的案頭。
……
養心殿。
群臣分列兩側,氣氛因宗人府後繼人選的議題漸趨凝重。
弘曆端坐禦案後,指尖輕叩著奏折,目光落在兵部尚書傅鼐身上。
“怡親王過世已滿一月,宗人府事務停滯不前,你常年與宗室打交道,有何見解?”
傅鼐躬身出列,聲音洪亮。
“回皇上,宗人府掌皇族玉蝶、爵祿、刑名,乾係重大,非宗室親支難以服眾。
依臣之見,可從近支親王中擇賢任用,莊親王向來穩重,果親王熟悉典製,二者任選其一,必能安定宗室人心。”
傅鼐特意加重“宗室親支”四字,目光掃過眾臣,顯然覺得此議天經地義。
弘曆未置可否,轉而看向戶部尚書蘇琦。
“蘇琦,你管錢糧,宗室俸祿、玉牒修撰皆需戶部協辦,你怎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