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曆沉思良久,指尖在海圖上美洲大陸的輪廓反複勾勒。
西歐諸國在美洲的爭奪已漸趨白熱化,而即將到來的七年戰爭,正是大清趁機入局的絕佳時機——彼時英法西等國自顧不暇,北美西海岸的力量必然空虛。
如今大清商船隊已能縱橫西洋,火器、造船技藝亦非昔日可比,探索美洲的條件已然成熟。
想通此節,弘曆當即傳召外貿司周煌。
不多時,周煌步履匆匆踏入殿內,見弘曆正凝望著案上的海圖,忙躬身行禮:“臣周煌,參見皇上。”
弘曆抬眸,沉聲道:“近年海外貿易發展境況,你且奏來。”
周煌斂容躬身,條理清晰地回稟:“回皇上,經六年經營,海外貿易已見顯著成效。
其一,盈利持續增長。瓷器、絲綢為主要外銷品類,去年僅此兩項便實現純利一千二百萬銀元,較三年前增幅達三成。
歐洲市場對我大清青花瓷器、雲錦需求旺盛,雖定價較高,仍供不應求。
其二,機構布局完善。已在倫敦、巴黎、阿姆斯特丹、裡斯本、科威特、孟買、仰光、巴達維亞、馬尼拉等三十餘處重要商埠設立分公司,負責當地貿易事務。
其三,航線安全穩定。已開辟四條主力航線,廣州至倫敦的歐洲線,全程約三個月,福州至科威特的阿拉伯線,航程約一個半月,寧波至孟買的印度洋線,兩月可往返,上海至巴達維亞的南洋線,航程最短,僅需二十餘日。
其四,船隊規模龐大。經整合沿海官營商船並添置新型大型商船,外貿司現已坐擁千噸級三桅帆船三十餘艘、五百噸級三桅帆船百十餘艘,外加兩百餘艘小噸位商船,而依托此航線出海的民間商隊,數量更是遠超官營,隻多不少。”
弘曆聽罷,眼中笑意漸濃,指尖在海圖上輕輕一頓,沉聲道。
“六年光景,能有這般氣象,實屬不易。”他抬眼看向周煌,語氣中帶著顯而易見的讚許。
“瓷器絲綢盈利千萬,三十餘埠通聯四海,船隊更能縱橫西洋——你與外貿司上下,確是用心了。”
周煌忙叩首道:“臣不敢居功,皆賴皇上遠見,方能開此海疆盛景。”
“起來吧。”弘曆抬手示意,聲音愈發沉穩,“朕知拓海不易,風濤險惡,商路難開。
你等既能在短短數年創下這般基業,理當重賞。”弘曆略一沉吟,朗聲道,“傳旨,賞外貿司司長周煌黃金千兩!
其餘外貿司官員,各賞白銀一百兩!隨行商隊船員,每人賞白銀五十兩!另賜皇家禦釀百瓶、中華香煙百條,分賞各司與船隊,以慰辛勞!”
周煌眼中閃過驚喜,深深叩首:“臣代外貿司上下及萬千船員,謝皇上隆恩!”
“不必謝朕。”弘曆指尖在案上的密奏上輕輕敲擊著,語氣添了幾分鄭重,“你可知近年西洋人仿造我大清器物的手腳,已越發露骨?”
周煌麵色一凜,躬身回稟:“臣早已留意。英吉利韋奇伍德瓷廠用高嶺土仿燒青花,雖釉色發悶、畫工板滯,卻借著‘東方風骨’的名頭在倫敦熱銷。
法蘭西戈布蘭織廠更派人偷學雲錦技法,仿造的龍鳳紋樣經緯錯亂,竟憑著王室背書在巴黎高價兜售。
荷蘭代爾夫特一地開窯數百座,專仿景德鎮民窯瓷器,以低價搶占波羅的海市場,硬生生分去我三成生意。”
弘曆指尖在海圖上的阿姆斯特丹港重重一點。
“這些西洋人的路數,無非是先購我精品,拆胎解經緯,一點點揣摩仿造,仿得不像,便換個名目,稱‘西洋製東方韻’,哄騙那些不識貨的貴族。再放任下去,不出十年,我大清瓷器絲綢的獨步地位,怕是要被動搖。”
周煌額角微微見汗,躬身垂首道。
“皇上洞見萬裡。臣此前已嚴令各地官窯、織坊閉鎖技藝,凡私泄配方、工序者,依律處斬。
隻是民間匠人良莠不齊,確有少數被西洋人以重金誘惑,偷偷傳了些基礎技法——諸如景德鎮的普通釉料配比、蘇州織坊的簡易提花手法,雖非核心技藝,卻也讓他們窺得了些門徑,實在是臣管束不嚴之過。”
弘曆聞言,嘴角牽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指尖在案上輕輕叩擊。
“民間往來如流水,堵是堵不住的。他們想學些皮毛,便讓他們學去。但青花的‘蘇麻離青’料調配之法、雲錦的‘挖花盤織’獨門絕技,這些壓箱底的真功夫,必須攥在自己人手裡,一根線、一撮料也泄不得,你明白嗎?”
“臣明白!”周煌沉聲應道,“定當加派專人看守核心技藝,凡涉及秘方工序,隻許親傳弟子接手,概不外泄。”
弘曆頷首,話鋒一轉,眼中透出幾分活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