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內檀香嫋嫋,弘曆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盞,目光緩緩掃過五國公使,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輕忽的分量。
“自大清開放廣州、福州、上海、寧波四府為通商口岸,已逾八載。
諸位公使不妨說說,如今西洋商民來華,與前朝相較,便利之處多了幾分?”
英吉利公使喬治聞言,率先欠身作答,語氣中帶著明顯的認同。
“陛下所言極是!從前英商隻能困守廣州十三行商館區,連上岸采購淡水都需層層報備。
如今不僅可在廣州府居住,還能憑移民服務局簽發的通行文書,前往周邊縣域考察商機。
去年我英商來華人數已達一萬餘人,較八年前翻了五倍不止,這都是大清開放之策帶來的實惠。”
法蘭西公使路易立刻接話,指尖輕輕敲擊著隨身攜帶的羊皮記事本。
“喬治公使所言不假。我法蘭西商人去年通過上海口岸出口的鐘表、葡萄酒,銷量較前年增長了五成。
更有多位法蘭西數學家經禮部邀請,赴清華大學講授幾何課程。這般通暢的交流,在八年前是絕無可能的。”
弘曆微微頷首,目光轉向葡萄牙公使席爾瓦。
“席爾瓦公使,葡萄牙商人在南洋與大清的貿易往來頻繁,想必也有同感?”
席爾瓦連忙點頭,語氣誠懇:“陛下明鑒!
大清海關新編的稅則清晰明了,再無從前的苛捐雜稅,貨物通關時間比從前縮短了一半。
若是繼續擴大開放,我們願意增派商船來華貿易。”
“諸位能感受到大清的誠意,便是好事。”弘曆抬手示意眾人稍安,話鋒微微一轉。
“大清人口上億,這般體量的市場,放眼世界難尋第二處。西洋的鐘表、紡織品在此不愁銷路,我國的茶葉、瓷器亦能供西洋所需。
大清歡迎各國商人來華經商,亦鼓勵各國學者來華傳道。”
喬治起身欠身:“陛下開放之策實乃明智,英商獲利頗豐,感激不儘!
若能再擴開放,我們定加倍用心貿易!”
路易、席爾瓦等也紛紛點頭附和,讚大清開放之策惠及各方。
這時,西班牙公使阿戈特言語不善道。
“陛下說開放惠及諸國,誠然不虛。可大清陸續興兵安南、柬埔寨,這般野蠻行徑,未免太失體麵!”
弘曆指尖輕叩茶盞沿,目光淡掃過去。
“那兩處本是大清藩屬,近年悖逆不臣,不過是申飭自家屬國罷了。
怎倒成了公使口中的‘野蠻’?倒是讓諸位見笑了。”
荷蘭公使道夫起身,眉頭微蹙:“陛下,藩屬之事雖說是大清內政,可興兵動武畢竟牽連甚廣。
我等在遠東經商,最盼局勢安穩,這般舉動,難免讓各國商民心裡不安啊。”
話音剛落,喬治輕咳一聲點頭:“公使所言是,貿易需安穩托底,若周邊常起戰事,商路恐受波及。”
路易也放下記事本:“確實,學者往來亦需太平境,望陛下三思。”
席爾瓦亦附和著輕歎,殿內方才的和緩氣氛添了幾分滯澀。
弘曆忽然笑了,指尖離開茶盞,目光在幾位公使臉上轉了一圈。
“這麼說,諸位是覺得大清申飭藩屬,倒礙了通商的安穩?那依諸位的意思,莫非是要大清看著屬國悖逆,也當沒瞧見才好?”
阿戈特聲音陡然拔高:“陛下這話差了!柬埔寨王國本是獨立之國,分明是被大清以利益相誘、借邊境摩擦相逼,才不得已稱藩。
這般強奪屬國的行徑,與強盜劫取鄰人產業何異!
如今又興兵征討,說到底不過是怕藩屬掙脫控製——既是威逼來的‘臣屬’,何談‘悖逆不臣’?”
道夫眼角餘光瞥了眼阿戈特,見他雖麵帶怒色,話卻擲地有聲,將那層窗戶紙捅得明明白白,心裡暗讚一聲。
“大膽!”弘曆身旁的李玉猛地踏前一步,尖細的嗓音裡滿是怒意,“蠻夷紅毛也敢在禦前放肆,不怕治你個衝撞聖駕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