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沙木罕膝蓋重重一磕,聲音急促卻帶著一絲強撐的鎮定。
“王上息怒!臣即刻傳旨調兵回援!但王城兵力空虛,鄭信大軍勢猛,僅靠回援恐難速解燃眉之急!”
波隆摩閣瞳孔驟縮,沙啞追問:“你有何良策?”
“流言!以流言破流言!”武沙木罕眼中閃過狠厲。
“如今暹羅百姓雖怨懟王上,卻未必真心歸順鄭信!
臣這就令人散播消息,說鄭信早已投效清國,是大清安插在暹羅的奸細!
他此番歸來並非為了報冤,而是要借亂奪取王城,將暹羅拱手獻給清人!”
武沙木罕語速極快,字字鏗鏘有力。
“況且,我們手握鐵證!披猜麾下不少將領目睹,鄭信率清軍殺進營中,親手斬殺披猜將軍!
五萬精銳之所以一敗塗地,核心原因便是他斬殺主帥、令軍中無主,才讓全軍猝不及防、徹底潰散!!”
“還有加入鄭信的舊部!”武沙木罕補充道。
“就說他們並非真心追隨鄭信,而是受其脅迫,或是被清國許諾的高官厚祿誘惑!
臣再令官差沿街宣講,凡能指證鄭信通清者,賞白銀百兩。
若能斬殺鄭信麾下叛兵,可免十年賦稅!如此一來,必能動搖鄭信軍心,讓百姓對他心生猜忌!”
波隆摩閣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希冀,枯槁的手指緊緊抓住床沿。
“好!就按你說的辦!立刻去辦!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攔住鄭信!
若能退敵,本王封你為親王!”
“臣遵旨!”武沙木罕躬身領命,轉身時袍角翻飛,腳步卻毫不遲疑。
殿外,傳令兵的馬蹄聲急促響起,一道道命令飛速傳向王城各處,官差們手持銅鑼沿街呐喊,“鄭信通清賣國”的流言迅速蔓延。
市井間議論紛紛,猜忌與恐慌交織,不少人攥緊了手中農具,對逼近的“叛軍”多了幾分提防。
然而這股流言浪潮尚未完全發酵,便被另一樁消息驟然打斷,清國使者徐幕已抵達王城之外,正是此前出使南掌、見證清軍助南掌一統的那位使臣。
雖然沿途不少暹羅百姓因流言與戰事,投來敵意滿滿的目光,徐幕依舊神色坦蕩,身著繡著黑龍紋的清國官服,在侍衛護送下大步踏入王宮。
半個時辰後,王城內外徹底沸騰。
徐幕當著波隆摩閣與滿朝文武的麵,曆數暹羅罪狀,悍然入侵大清藩屬柬埔寨,縱容邊軍劫掠商隊、屠戮華商,更無端出兵乾預南掌內政,攪動南洋亂局,種種行徑早已觸碰底線!
徐幕當場嚴正提出要求,暹羅需向大清、柬埔寨、南掌三方鄭重致歉,賠償三國及受害華商的各項損失,即刻廢除國內苛捐雜稅,停止一切窮兵黷武之舉,全麵清查貪腐官員,抄沒贓款專項補償百姓。
臨走前更是撂下狠話,若暹羅拒不照辦,天朝大軍隨時可直搗王城,屆時玉石俱焚,休怪大清無情!
徐幕一行人離城後沒多久,暹羅民間瞬間炸開了鍋。
茶寮裡、榕樹下、貨攤旁,處處是紮堆議論的百姓,對“鄭信通清賣國”的猜忌早已被對王宮的怨懟蓋過。
“清國要賠償要道歉?可若不是王上貪心不足,打柬埔寨、惹南掌,怎會引火燒身?”挑著柴擔的漢子抹了把汗,粗布褂子滿是補丁。
“這些年兵稅、田稅、過路稅壓得人喘不過氣,家裡男丁被抓去當兵,要麼戰死要麼杳無音信,田荒了、糧沒了,官員還借著戰事搜刮,這日子早熬不下去了!”
街角擺攤的老貨郎敲著竹筐歎氣。
“咱們要的不過是安穩過日子,可王上眼裡隻有疆土,官員隻想著中飽私囊,收的稅銀沒一文用在百姓身上。
鄭信通不通清有啥要緊?這戰亂、這苛稅、這苦日子,根子全在王上的窮兵黷武和朝堂腐朽啊!”
“……”
隨後幾日,在大清國安局密探的暗地運作下,輿論漸漸轉向。
密探們散入街巷茶寮,一邊大肆宣講波隆摩閣的暴政,痛斥其連年征戰耗空國力、縱容貪官搜刮民脂,一邊以重金收買鄉紳、貨郎等話語權者,讓他們暗中散播鄭信的美名,說他軍紀嚴明、所過不擾百姓,許諾破城後便廢苛稅、查貪官。
“鄭信通清賣國”的舊流言慢慢淡去,民間議論雖仍有分歧,但傾向鄭信的聲音越來越多。
民心漸有鬆動之際,鄭信大軍順勢推進,一路勢如破竹。
沿途府縣守軍或看清輿論風向開城歸順,或因軍心渙散望風而逃,大軍吸納流民、收編降兵,從五萬之眾逐步擴充至十萬,兵鋒銳不可當,最終直抵阿瑜陀耶王城之下,將這座都城團團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