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這事懸在了半空,像一把刀,懸在所有人頭上。
唐玉宣緩緩抬起頭,望向禦階後那道皇帝離去的通道,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冷光。
她轉身,步履從容地朝殿外走去。
經過劉文正身邊時,腳步微頓,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劉文正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官袍上的灰塵,也默默退回了隊列。
百官陸續起身,卻無人交談。
所有人都在消化今日這場朝會——皇帝退了,卻沒全退。
這場逼宮,看似贏了半分,實則勝負未分。
真正的較量,才剛剛開始。
……
養心殿後,禦書房。
“哐當——!”
黃花梨木雕龍紋大案被整個掀翻。奏折、筆墨、硯台、鎮紙……稀裡嘩啦砸了一地。墨汁潑濺,在光可鑒人的金磚上暈開大團大團的汙黑。
皇帝唐世成站在狼藉之中,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雙目赤紅。明黃朝服的前襟濺了幾點墨漬,他也渾然不覺。
“逆女……逆女!!”
他猛地抓起地上一個青玉筆洗,狠狠砸向牆角。“啪”的一聲脆響,筆洗四分五裂,碎片濺得到處都是。
趙忠賢跪在門口,頭埋得極低,身子微微發抖,大氣不敢出。
“朕錯看了她……朕真是錯看了她!”皇帝聲音嘶啞,像砂紙摩擦,“原以為她隻是有些野心,有些手段……朕還欣慰,朕的女兒,總算有個能成事的……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起來,那笑聲癲狂,帶著無儘的寒意:
“她能成事……太能成事了!逼宮逼到朕頭上來了!當著滿朝文武的麵,逼朕翻自己定的案!好手段……真是好手段!”
他踉蹌兩步,扶住一旁的多寶閣。閣上珍玩搖晃,一個琺琅彩瓷瓶險些跌落,被他伸手扶住,卻又狠狠摜在地上。
“還有李長風……李長風!”皇帝咬牙切齒,“處心積慮……處心積慮啊!朕早該想到……他為何非要扶玉宣上位?
為何非要扳倒太子、扳倒玉瀾?為何非要留在京城,攪弄風雲?原來都是為了今天……為了翻段家的案!”
他轉過身,盯著跪地的趙忠賢,眼底血絲密布:
“你說……他們是不是早就串通好了?從李長風進京那天起,從玉宣救下他那刻起……他們就在謀劃今天?”
趙忠賢頭埋得更低:“老奴……老奴不敢妄加揣測。”
“不敢?你有什麼不敢!”皇帝一腳踢飛腳邊一個卷軸,卷軸滾開,露出裡頭“海晏河清”四個禦筆大字,
“朕現在總算明白了……唐玉瀾為什麼要反,太子為什麼要鋌而走險……他們都是被逼的!被唐玉宣逼的!被李長風逼的!”
他喘著粗氣,在滿地狼藉中來回踱步:
“朕還以為……朕還以為玉宣至少顧念父女之情,至少會給朕留幾分顏麵……哈哈……是朕天真了。那個位置……那個位置麵前,哪有什麼父女?哪有什麼君臣?”
腳步聲突然停住。
皇帝站在窗邊,望著外頭春光明媚的庭院。玉蘭花開了滿樹,白得晃眼。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趙忠賢。”他忽然開口,聲音平靜了些,卻更冷。
“老奴在。”
“你說……”皇帝背對著他,“朕現在,是不是已經……掌控不了這朝堂了?”
趙忠賢身子一顫:“陛下何出此言?陛下乃天子,天下共主,這朝堂自然是陛下的……”
“是嗎?”皇帝打斷他,輕笑一聲,那笑聲裡滿是自嘲,“那今日朝會上,滿朝文武齊刷刷跪地,逼朕翻案的時候……朕的天子威嚴在哪兒?朕的天下共主,又在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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