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城的廢墟在滿月下泛著青黑色的光。原本高聳的天樞殿隻剩下半截斷柱，柱身上纏繞著黑色的觸須，每根觸須的末端都開著朵肉瘤狀的花，花瓣裡嵌著人類的眼球，正隨著月光轉動，看向城外歸來的一行人。
“界外魔主的‘蝕神花’已遍布七境。”沈清辭的銀輝在觸須上炸開，卻隻留下淡淡的白痕，“這些花以神魂為食，剛才飛過的夜梟，被花瓣掃到就直挺挺掉了下來，剖開來發現……腦子裡的魂魄被吸空了。”
楊辰的指尖按在斷柱上，青冥仙骨的青光順著指縫滲入，觸須突然劇烈抽搐，花瓣裡的眼球同時流出黑血。但僅僅一息之後，觸須又恢複了蠕動，甚至長得更粗壯了——這株蝕神花，正在吞噬仙骨的力量。
“它在適應。”李肅的玄鐵盾擋開一根襲來的觸須，盾麵的凹痕裡瞬間冒出細密的肉瘤，“上次在鏡湖，青冥仙骨的力量能輕易絞碎魔主的觸須，現在……”
他的話被一聲震耳的咆哮打斷。中樞城的地下傳來沉悶的震動，地麵裂開蛛網般的縫隙，縫隙中湧出的魔氣凝聚成巨大的虛影——界外魔主的輪廓比三個月前清晰了十倍，它的軀乾由無數個扭曲的人影組成，胸口的位置，一顆巨大的心臟正在跳動，每次跳動，蝕神花就會瘋狂生長一寸。
“那是‘萬魂心’。”沈清辭的銀輝投射出古籍中的記載，畫麵裡，上古修士用自身神魂為引，才勉強暫時封印了這顆心臟，“它聚集了九州所有被吞噬的生魂，跳動的力量能汙染方圓千裡的靈脈，是魔主最核心的力量。”
萬魂心的每次跳動，都讓楊辰體內的雙仙骨劇烈震顫。蒼梧仙骨的金光變得黯淡，青冥仙骨的青光卻狂躁地翻湧，兩種力量在他經脈中衝撞，幾乎要衝破皮膚的束縛。他突然明白，魔主是故意露出核心——它在試探雙仙骨的極限，甚至想借這種衝撞，讓他自毀。
“小心！”李肅突然將他撲倒在地，一道黑色的光柱擦著他們的頭頂飛過，擊中遠處的斷牆。斷牆在光柱中無聲地湮滅，連碎石都沒留下，原地隻殘留著一片扭曲的空間，空氣在那裡呈現出詭異的褶皺。
“空間撕裂……”楊辰的後背滲出冷汗。這種力量已超越了魔氣的範疇，接近上古記載的“混沌之力”，但更加狂暴，更加具有破壞性。界外魔主顯然從上次的鏡湖之戰中汲取了教訓，它的力量不僅恢複了，還進化出了新的形態。
蝕神花的花瓣突然全部張開，無數道細小的黑線從花瓣中射出，像暴雨般覆蓋了整個中樞城。玄鐵衛們舉劍格擋，劍氣與黑線碰撞，竟被硬生生切斷，幾個反應稍慢的士兵瞬間被黑線穿透，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乾癟下去，隻剩下空蕩的鎧甲。
“是‘噬魂絲’！”沈清辭的銀輝在眾人頭頂織成穹頂，黑線撞在穹頂上，發出滋滋的聲響，“它能直接抽取活人的神魂，比蝕靈沙更霸道！”
萬魂心的跳動越來越快，中樞城的廢墟開始漂浮起來，碎石在魔主的力量牽引下，組成巨大的石錐，懸停在半空，隨時可能砸落。界外魔主的虛影低下頭，無數雙眼睛聚焦在楊辰身上，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
“感受這股力量吧……它來自你們珍視的生魂，來自你們守護的土地，現在，都屬於我了。”
楊辰的歸墟劍突然自行出鞘，青金色的劍氣在他周身形成漩渦。他看著那些漂浮的碎石——裡麵嵌著玄鐵衛的徽章、漁民的魚叉、甚至還有育嬰堂孩子們的木牌，每一件物品都殘留著熟悉的氣息，此刻卻成了魔主的武器。
“你以為這是力量？”楊辰的聲音穿透魔氣的嘶吼，雙仙骨的光芒在他體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亮度，“這是他們的不甘！是你永遠無法理解的憤怒！”
他縱身衝向萬魂心，歸墟劍劃出的青金色劍氣不再是螺旋狀，而是化作兩道交織的光龍——蒼梧仙骨的金龍裹挾著生息之力，青冥仙骨的青龍蘊含著毀滅之氣，雙龍纏繞著，在飛行中不斷吞噬周圍的魔氣，體型越來越龐大。
界外魔主的虛影猛地合攏，無數人影從它體內衝出，組成黑色的巨掌，拍向雙龍。巨掌與雙龍碰撞的瞬間，整個中樞城的廢墟都被掀飛，氣浪將李肅和沈清辭等人推到了城牆邊緣。他們在漫天的煙塵中，看到了畢生難忘的景象：
青金色的光芒與黑色的魔氣劇烈碰撞，形成一道貫通天地的能量柱。能量柱中，無數生魂的虛影在掙紮、嘶吼，有的衝向魔氣，有的撲向光龍，仿佛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內戰。萬魂心的跳動變得紊亂，界外魔主的咆哮中第一次帶上了痛苦的意味。
“它在害怕！”沈清辭的銀輝突然暴漲，彙入能量柱中，“那些生魂沒有完全被同化，他們在反抗！”
楊辰感覺到無數股微弱的力量順著劍氣湧入體內。那是守界人的堅韌，是玄鐵衛的忠誠，是漁民的質樸，是孩子們的純真……這些被吞噬的生魂，在雙仙骨的感召下，開始反噬魔主的控製。萬魂心的表麵浮現出無數裂痕，黑色的血液從裂痕中湧出，滴落在地上，燃起幽藍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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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界外魔主的虛影劇烈扭曲，它試圖收回巨掌，卻發現那些生魂像附骨之疽，死死咬住了它的力量。雙龍的光芒越來越盛，青金色的劍氣終於撕裂了巨掌，直刺萬魂心的核心。
就在此時，異變陡生。萬魂心突然劇烈收縮，然後猛地爆開，無數道黑色的衝擊波以它為中心擴散開來。衝擊波所過之處，空間像玻璃般碎裂，玄鐵衛們的劍氣穹頂瞬間崩塌，沈清辭的銀輝也黯淡到了極致。
楊辰被衝擊波狠狠砸在斷柱上，喉頭湧上腥甜的血液。他看著萬魂心爆開的位置，那裡並沒有湮滅，而是凝聚成一顆更加漆黑、更加致密的核心，周圍的空間都在圍繞它旋轉，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才是……我的真正力量。”界外魔主的聲音帶著冰冷的笑意，新的核心開始高速旋轉，產生的吸力竟將周圍的光線都扭曲成了螺旋狀，“我吸收了那些生魂的反抗之力，現在，連混沌之力都無法傷我分毫。”
青金色的劍氣在新核心的吸力下開始潰散。楊辰感到體內的雙仙骨在哀鳴，經脈像被無數根針同時刺穿，他知道，這是迄今為止遇到的最恐怖的力量——它不僅強大，還能不斷進化，不斷吸收對手的力量為己用。
玄鐵衛們衝了上來，用身體組成人牆擋在他身前。李肅的玄鐵盾已布滿肉瘤，卻仍死死護在他麵前；老陳舉著磨尖的船槳，渾濁的眼睛裡燃燒著複仇的火焰；連紅棉襖小姑娘都舉著那枚青冥仙骨凝成的骨哨，用儘全身力氣吹響，哨音雖然微弱，卻帶著不屈的倔強。
“你們的犧牲……隻會讓我更強。”界外魔主的核心旋轉得更快，人牆最前排的幾個玄鐵衛身體開始漂浮，朝著核心飛去。
楊辰猛地站起身，雙仙骨的光芒在他體內做最後一次彙聚。他知道，現在的自己絕不是魔主的對手，這股恐怖的力量已超越了他目前能掌控的極限。但他看著身邊這些人，看著那些即使知道必死，也不肯後退一步的身影，突然笑了。
“或許吧。”他的歸墟劍重新凝聚起青金色的光芒，這一次，光芒中融入了無數微小的光點——那是周圍所有人的生息之力，“但你永遠也想不到，我們的力量，從來不是為了自己。”
他舉起歸墟劍，青金色的光芒突然化作一道巨大的箭，箭頭的位置，是由無數張人臉組成的——那是所有守護九州的人，無論是活著的，還是逝去的。
“這一箭，送給你。”
箭身帶著破風之聲，衝向界外魔主的核心。恐怖的吸力試圖將其撕裂，卻被箭身上無數的生息之力擋住。在接觸核心的前一刻，箭身突然炸開，化作漫天的光雨，每一滴光雨都帶著一個生魂的印記，像無數顆星星，照亮了整個中樞城的廢墟。
界外魔主的核心在光雨中劇烈震顫，旋轉的速度明顯減慢。它發出痛苦的嘶吼，卻無法阻止那些光雨滲入核心內部。楊辰知道，這一箭無法徹底消滅它，但至少證明了——即使是如此恐怖的力量，也無法吞噬九州大地上，那無數個平凡卻堅韌的靈魂。
當光雨散去時，界外魔主的核心黯淡了許多，被迫沉入地下，中樞城的震動漸漸平息。蝕神花的花瓣開始枯萎，噬魂絲也消失無蹤。
楊辰癱坐在廢墟上，雙仙骨的光芒微弱得幾乎看不見。李肅扶著他站起來，玄鐵衛們互相攙扶著，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卻沒有絲毫畏懼。
“它還會回來的。”沈清辭的銀輝輕輕覆在他的傷口上，聲音裡帶著堅定，“但我們也會變得更強。”
楊辰望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歸墟劍插在身邊的廢墟裡，劍穗上纏著一縷微弱的黑氣——那是從魔主核心上扯下的碎片，此刻正在青光中慢慢消散。
他知道，真正的決戰還未到來。界外魔主那恐怖的力量，會成為懸在九州頭頂的利劍，時刻提醒著他們不能鬆懈。但隻要雙仙骨還在跳動，隻要身邊的人還在，這股力量就永遠無法得逞。
因為他們的力量，從來不是孤注一擲的爆發，而是無數個日夜的堅守，是無數顆心的彙聚，是即使知道前路有恐怖的深淵，也依然願意邁出的那一步。
中樞城的廢墟上，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照在蝕神花枯萎的花瓣上。遠處傳來了腳步聲，是避風港的漁民們帶著工具來幫忙清理廢墟，孩子們的笑聲順著風傳來，清脆得像打碎了的星光。
新的一天開始了，無論那恐怖的力量有多強大，生活，總要繼續；守護，也從未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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