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宗的晨鐘剛敲過第三響,山門外就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一匹渾身雪白的駿馬衝破晨霧,馬上的騎士翻身滾落時帶起的塵土裡,裹著半枚斷裂的玉佩——那是玄鐵衛的信物,玉質溫潤,斷裂處還殘留著靈力碰撞的焦痕。
“楊統領!”騎士踉蹌著撲到石殿前,甲胄上的血漬在晨光中泛著黑紫,“南境防線……破了!暗影獸群裡混進了個會用‘蝕靈術’的家夥,兄弟們快頂不住了,趙將軍讓我帶這半枚玉佩來求您——他說,隻有您認識的那位前輩,能解這邪術!”
楊辰指尖捏著那半枚玉佩,指腹撫過斷裂處的齒痕。這玉佩他認得,是當年玄鐵衛成立時,他親手分發給各隊的信物,其中南境隊的玉佩上,還刻著隊長沈硯的名字。而“蝕靈術”三個字,讓他想起了藏經閣裡那本被鎖鏈捆著的《禁術錄》——書上說,這邪術能直接吞噬生靈的靈核,中者會在三日內化作暗影獸的養料,且無藥可解。
“趙將軍說,沈隊長中了招,現在半人半獸,就剩最後一口氣了……”騎士的聲音帶著哭腔,“他還說,沈隊長昏迷前一直在念叨,‘找楊辰,他知道我要等的人是誰’……”
楊辰的心猛地一沉。沈硯是他的同期,當年在玄鐵衛訓練營,兩人睡上下鋪,一起挨過罰,一起搶過灶房的饅頭。沈硯總說自己在等一個人,是小時候救過他的姑娘,手裡握著半塊和他配對的玉佩。楊辰一直以為那是沈硯編出來的念想,直到此刻看到這半枚斷裂的玉佩,才突然想起沈硯枕頭下總藏著的那幅畫——畫中女子站在桃花樹下,手裡握著半塊一模一樣的玉佩。
“備馬!”楊辰將玉佩揣進懷裡,歸墟劍在鞘中嗡鳴,“林野,你帶一隊人守住藏經閣,我去南境。”
“我跟你去!”林野抓起玄鐵盾,“蝕靈術的破解之法我記得幾句,說不定能幫上忙。”
山路崎嶇,晨光透過樹梢在馬蹄上碎成金斑。楊辰的腦海裡不斷閃回沈硯的樣子——訓練時總把最結實的盾牌讓給他,出任務時會把乾糧分他一半,喝醉了就抱著酒壇哭,說對不起等他的姑娘。那時楊辰總笑他傻,現在才明白,那不是傻,是藏在硬漢心底的柔軟。
南境防線的慘狀遠超想象。斷戟殘甲遍地都是,玄鐵衛的紅披風被撕成碎片,浸在黑色的毒液裡,化作一縷縷青煙。暗影獸的屍骸堆成了小山,卻仍有源源不斷的黑影從黑霧裡鑽出來,它們的眼睛泛著紅光,嘴角掛著玄鐵衛的碎肉。
“楊統領!”趙將軍拄著斷矛從屍堆裡爬出來,鎧甲上的玄鐵被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沈隊他……在那邊!”
楊辰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一棵被攔腰折斷的古槐下,沈硯正蜷縮在那裡。他的左臂已經化作獸爪,黑色的鱗片順著脖頸蔓延,半邊臉覆蓋著暗紫色的紋路,隻有右手還死死攥著什麼,指縫裡滲出的血染紅了地麵。
“沈硯!”楊辰翻身下馬,歸墟劍出鞘時帶起一道青芒,劈開撲來的暗影獸。他衝到沈硯身邊,才發現對方手裡攥著的是半塊玉佩——與他帶來的這半塊嚴絲合縫。
“她……來了嗎?”沈硯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眼睛在獸瞳和人眼間反複切換,“我等了她二十年……從桃花鎮的溪邊開始……”
楊辰的心像被重錘砸中。桃花鎮溪邊,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十年前,他在那裡養傷,見過一個梳雙丫髻的小姑娘,手裡總拿著半塊玉佩,說要等一個叫沈硯的小哥哥。後來那姑娘被靈隱宗的人接走,臨走前把一幅畫塞給了他,讓他轉交沈硯。
“她來了!”楊辰按住沈硯的肩膀,靈力順著掌心注入,試圖壓製蝕靈術的蔓延,“她讓我把這個給你!”他從懷裡掏出那幅畫,畫中桃花樹下的姑娘,眉眼間已褪去稚氣,手裡的玉佩正與沈硯攥著的半塊相對。
沈硯的瞳孔猛地收縮,獸化的軀體劇烈顫抖起來,黑色鱗片竟開始脫落。“阿芷……”他喃喃道,眼淚混合著黑色的毒液滾落,“我就知道……你會來……”
就在此時,黑霧中傳來女子的清喝:“蝕靈術,以怨為引,以念為媒,你若斷不了執念,我便是來也無用!”
一道白影從黑霧中躍出,素白的裙裾在風裡翻飛,正是畫中的阿芷。她手裡握著一柄玉拂塵,拂塵絲掃過之處,暗影獸紛紛化作飛灰。看到沈硯的模樣,她眼眶一紅,拂塵猛地指向天空:“靈隱宗弟子聽令!布淨化陣!”
數十道白影從黑霧中現身,玉拂塵交織成一張巨大的光網,將整個防線籠罩其中。光網落下時,暗影獸發出淒厲的慘叫,黑霧像退潮般褪去,露出後麵扭曲的空間裂縫——顯然是有人通過裂縫召喚暗影獸,並用蝕靈術汙染了沈硯的靈核。
“阿芷……”沈硯的聲音軟了下來,獸爪慢慢變回人手,卻依舊死死攥著那半塊玉佩,“對不起……我沒能守住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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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守住了心裡的念想,就不算輸。”阿芷蹲下身,將自己的半塊玉佩與他的拚在一起,完整的玉佩發出柔和的白光,漸漸融入沈硯的胸口。隨著玉佩消失,他身上的暗紫色紋路迅速消退,露出原本古銅色的皮膚。
楊辰這才發現,阿芷的腰間掛著塊令牌,上麵刻著“靈隱宗聖女”四個字。他想起十年前那小姑娘說的話:“等我學會淨化術,就回來找他。”原來她不是隨口說說,而是真的用了十年時間,從一個懵懂女童成長為能號令宗門的聖女。
“楊統領,多謝你把畫送到。”阿芷站起身,拂塵輕輕一掃,沈硯身邊的毒液便化作清水,“當年若不是你幫我擋住靈隱宗的追兵,我也沒機會拜入宗門。”
楊辰擺擺手,歸墟劍歸鞘:“該謝的是你們自己。沈硯守著念想撐了這麼久,你帶著宗門弟子及時趕到,這才是最好的結局。”
沈硯掙紮著站起,雖然虛弱,眼神卻亮得驚人。他看著阿芷,嘴唇動了動,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我答應過你,就一定會來。”阿芷的拂塵搭在他的手腕上,輸送著靈力,“靈隱宗的古籍說,蝕靈術雖毒,卻擋不住‘信’字。你信我會來,我信你能等,這信念比任何解毒劑都管用。”
就在此時,空間裂縫突然擴大,一個穿著黑袍的身影從中走出,兜帽下露出蒼白的臉——是靈隱宗的叛徒墨塵,當年就是他偷走了淨化陣的圖譜,導致靈隱宗元氣大傷。“阿芷,你以為帶些蝦兵蟹將就能攔住我?”他的聲音像毒蛇吐信,“這裂縫後麵,可是暗影獸的老巢,隻要我引爆沈硯的靈核,整個南境都會變成廢墟!”
沈硯下意識地捂住胸口,那裡確實傳來灼熱的痛感,顯然墨塵還在遠程操控蝕靈術。阿芷卻笑了,拂塵突然散開,化作無數光絲,纏向墨塵:“你以為我沒算到這一步?沈硯的靈核裡,早已被我種下‘同心咒’,你的邪術隻會反噬自身!”
墨塵臉上的笑容僵住,突然發出淒厲的慘叫。他身上的黑袍寸寸碎裂,露出裡麵爬滿咒文的軀體,那些咒文正冒著黑煙,像有生命般鑽進他的血肉裡。“不可能……同心咒不是早就失傳了嗎?”
“在你偷走圖譜的那天,我就重新領悟了。”阿芷的聲音清冷如冰,“同心咒,不是束縛,是信任。我信沈硯不會被邪術吞噬,他信我能淨化一切——這份信任,就是最厲害的咒語。”
光絲收緊,墨塵的軀體在慘叫聲中化作黑煙,被淨化陣的光網徹底吞噬。空間裂縫漸漸閉合,暗影獸的嘶吼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在天際。
沈硯看著阿芷,突然想起小時候在桃花溪邊,他把半塊玉佩塞給她:“等我當了玄鐵衛,就回來娶你。”那時他以為隻是童言無忌,沒想到一句承諾,竟真的支撐著兩人走過了十年。
“楊統領,”阿芷轉身對著楊辰行禮,“多謝你這些年對沈硯的照拂。”
楊辰搖搖頭,看著沈硯和阿芷相握的手,突然覺得歸墟劍都變得溫暖起來。他想起沈硯無數個夜晚對著畫流淚的模樣,想起阿芷在靈隱宗苦學淨化術的十年,終於明白:所謂等待,從來不是單方麵的煎熬,而是兩個人朝著同一個方向努力,哪怕隔著千山萬水,也能感覺到對方的腳步越來越近。
“趙將軍,”楊辰轉身看向還在清點傷亡的趙將軍,“加固防線,剩下的暗影獸交給靈隱宗的弟子處理。”他頓了頓,看向沈硯,“你跟阿芷好好聊聊,這裡有我們。”
沈硯用力點頭,眼眶通紅。阿芷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兩人並肩走向古槐,陽光透過樹葉在他們身上灑下斑駁的光點,像披上了一層金色的紗衣。
林野走到楊辰身邊,看著那對身影,笑道:“這算不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沈隊找了二十年的人,原來早就被您記在心裡了。”
楊辰望著遠處的桃花林——那裡不知何時開出了成片的桃花,粉白相間,像當年沈硯畫給阿芷的畫。“不是我記在心裡,”他說,“是他們自己的念想太執著,連時光都舍不得辜負。”
一陣風吹過,桃花瓣簌簌落下,飄在沈硯和阿芷的肩頭。沈硯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用桃花瓣做成的乾花,顯然收藏了很久。阿芷笑著接過,從袖中取出個香囊,裡麵裝著靈隱宗的奇草,說能安神定魂。
“我就知道你會保存著。”阿芷的聲音帶著笑意。
“我就知道你會帶來。”沈硯的聲音帶著哽咽。
楊辰和林野悄悄退開,給他們留下獨處的空間。歸墟劍在鞘中輕輕嗡鳴,像是在為這對有情人祝福。楊辰摸了摸懷裡的玉佩,突然覺得,南境的陽光從未如此溫暖,連空氣中都帶著桃花的甜香。
“林野,”他說,“有時候我們以為找不到的人,其實一直就在心裡,等的隻是一個重逢的契機。”
林野點頭,看著那對在桃花樹下相視而笑的身影,突然明白:所謂“你要找的人,在這裡”,不僅是指地理上的位置,更是指心裡的位置。隻要那份念想不滅,無論隔了多少年,走了多少路,該重逢的人,總會在命運的路口相遇。
遠處,玄鐵衛們正在清理戰場,靈隱宗的弟子們在修補空間裂縫,陽光灑滿南境的每一個角落,將暗影獸留下的痕跡徹底抹去。而桃花樹下的兩人,正將拚合的玉佩高高舉起,讓陽光透過玉佩,在地上投射出一個完整的“緣”字。
楊辰轉身走向戰馬,歸墟劍的光芒與陽光交織在一起,他知道,南境的危機已經解除,而沈硯和阿芷的故事,才剛剛開始。這世間最動人的,從來不是“找到了”的瞬間,而是“我知道你會來,所以我等”的篤定。就像此刻,風裡的桃花香,便是最好的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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