煉丹爐的火光舔舐著青黑色的爐壁，將楊辰的臉映得忽明忽暗。他捏著丹方的手指微微發顫，泛黃的宣紙上，最後一味藥材的名稱被圈了三次——“望月草”，旁注著行小字：“生於極寒之淵，沐月華而活，需以赤誠之心引之，強取則化塵”。
“統領，真要去冰魄淵？”林野將最後一塊火晶塞進爐膛，火星濺在他的玄鐵護腕上，發出細微的爆裂聲，“老藥農說那地方連玄冰都能凍裂，去年去尋藥的三個修士，連骨頭渣都沒剩。”
楊辰沒抬頭，指尖撫過丹方上“望月草”三個字。這是煉製“回魂丹”的最後一味材料，而回魂丹，是唯一能解暗影獸劇毒的藥。三天前，北境送來的傷兵裡，有七個是中了“蝕心毒”的玄鐵衛，毒性已經蔓延到心脈，醫官說最多還能撐五天。
“必須去。”他將丹方折好塞進懷裡，起身時腰間的歸墟劍與爐壁碰撞，發出清越的聲響，“冰魄淵在哪？”
林野從行囊裡翻出張殘破的地圖，指著最北端的空白處：“在這裡，地圖上沒標路徑，隻聽說要穿過‘忘川冰穀’，穀裡的冰霧能讓人忘記自己要做什麼，很多人走著走著就停在原地，凍成了冰雕。”
阿吉突然舉起手，他懷裡抱著個暖爐，是用靈狐皮毛裹的，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熱氣：“我知道怎麼走！我阿爺以前是獵戶，他說過忘川冰穀的霧裡有‘引路花’，花瓣會朝著月華的方向發光，跟著花走就不會迷路。”
楊辰看著他凍得通紅的鼻尖，突然想起三天前這孩子還在為中了毒的同鄉哭鼻子，此刻眼裡卻閃著篤定的光。“好，一起去。”
三人出發時，天剛蒙蒙亮。忘川冰穀的入口藏在一片巨大的冰川後，冰壁上布滿了冰棱，像無數把倒懸的尖刀。剛踏入穀口，一股寒氣就順著靴底往上爬，林野的玄鐵盾上瞬間結了層白霜。
“小心腳下。”楊辰提醒道，他的醒神玉此刻微微發燙，這是有危險的征兆。果然，阿吉腳下一滑，整個人朝著冰縫墜去，幸虧林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後領。
冰縫裡黑漆漆的，隱約能看見底下堆積的白骨，還有幾具凍得僵硬的屍體，看衣著正是去年尋藥的修士。阿吉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從懷裡掏出個布包，裡麵是他阿爺留下的草藥種子：“阿爺說，遇到冰縫就撒點種子，它們會朝著有光的地方長。”
種子剛落在冰縫邊緣，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芽，嫩綠色的芽尖果然朝著穀內的方向伸展。三人順著芽尖的指引往前走，冰霧越來越濃，能見度不足三尺。
“統領，你還記得我們要找什麼嗎？”林野突然停下腳步，眼神有些茫然，他的玄鐵盾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正被冰霧慢慢覆蓋，“這裡好冷，要不我們回去吧？”
楊辰心裡一沉——林野中招了。他猛地抽出歸墟劍，劍尖在林野眼前劃過，青金色的劍氣劈開冰霧：“看看這個！”劍身上映出北境傷兵痛苦的臉，“還記得他們嗎？中了蝕心毒的弟兄，等著回魂丹救命！”
林野的眼神掙紮了片刻，突然抱住頭蹲下身：“我記起來了……小張還等著我給他帶糖葫蘆……”他撿起玄鐵盾，盾麵的白霜在他掌心漸漸融化。
阿吉那邊也遇到了麻煩。冰霧裡浮現出個婦人的身影，正朝著他招手：“小吉，回家吃紅薯了，彆跟著那些人瞎跑。”阿吉的腳步明顯猶豫了，眼睛裡泛起淚光。
“那是幻象！”楊辰喊道，將歸墟劍的劍氣打向婦人身影，幻象瞬間消散，露出後麵冰壁上的倒影——那是阿吉中了毒的同鄉，正躺在病榻上呻吟。
阿吉猛地回過神，用力抹了把臉：“我不回去！我要找到望月草，救他們！”
冰霧漸漸淡了，前方出現一片開闊的冰原，冰原中央有個圓形的水潭，潭水竟沒結冰，水麵上漂浮著淡淡的月華，像撒了層碎銀。而潭邊的岩石上，正長著一株通體雪白的草，葉片上凝結著露珠，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正是望月草。
“找到了！”阿吉剛要跑過去，就被楊辰拉住。潭邊的冰麵上，躺著個老者的屍體，手裡還緊緊攥著半株枯萎的望月草，顯然是強取失敗，被草化成的粉塵反噬而死。
“丹方說要‘赤誠之心’。”楊辰蹲下身，望著望月草輕聲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那些守護這片土地的人。他們中了毒，正在等著救命。”
他沒有伸手去摘，隻是靜靜地看著。月光灑在望月草上，草葉輕輕顫動起來，葉片上的露珠滾落，滴在冰麵上，竟發出清脆的響聲。林野和阿吉也學著楊辰的樣子，放下武器，用最虔誠的姿態等待著。
過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望月草突然連根拔起，像有隻無形的手托著它，緩緩飄到楊辰麵前。草葉輕輕蹭了蹭他的指尖，仿佛在確認他的心意。
“多謝。”楊辰小心翼翼地將望月草放進玉盒裡，玉盒是用暖玉做的，能保持草的生機。
回程的路上，冰霧沒有再出現，引路花的芽尖一路朝著穀外伸展，像在為他們送行。阿吉突然指著天空：“你們看，月亮跟著我們呢。”
楊辰抬頭，一輪圓月正懸在天際，月光透過冰穀的縫隙灑下來，照亮了他們腳下的路。他握緊懷裡的玉盒，突然明白，所謂“赤誠之心”，從來不是什麼複雜的東西，就是明知前路危險，也願意為了守護的人往前再走一步；就是相信，這世間的草木生靈，都能感知到那份不摻雜質的善意。
回到煉丹房時，天剛亮。楊辰立刻生火煉丹，當望月草投入爐中的瞬間，整座丹爐突然爆發出柔和的白光，藥香彌漫開來，連窗外的積雪都仿佛融化了幾分。
林野和阿吉守在爐邊，看著楊辰專注的側臉，突然覺得這最後一種材料，不僅是望月草，更是他們三個在冰穀裡，那份從未動搖過的決心。
三天後，當第一顆回魂丹煉成時，北境傳來消息，七個傷兵的毒性已經得到控製。楊辰看著丹爐裡滾動的丹藥，突然對著冰魄淵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有些材料，從來不是被人找到的，是被那份必須完成的信念，輕輕托到了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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