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塵土,眼窩深陷,但眼睛很亮。
“殿下,”他單膝跪地,聲音沙啞卻清晰,“赤岩城外,營帳確實連綿不絕,數量極多,遠望過去,旗幟如林,人馬喧騰。”
趙斌眉頭擰緊。
難道真有五十萬?
斥候總旗話鋒一轉。
“但屬下帶人摸到近處,潛伏了兩日,發現不少蹊蹺。”
“講。”秦夜道。
“其一,營帳新舊不一,許多帳篷破舊不堪,像是倉促拚湊,甚至有用草席和樹枝搭的窩棚。”
“其二,人馬數量雖多,但仔細看,其中老弱不少,真正披甲執銳的青壯,估摸著隻有十之三四。”
“其三,他們每日生火造飯的炊煙,遠不如幾十萬人該有的規模。”
“屬下冒險靠近一處偏營,看見他們吃的多是稀粥雜糧,少見乾飯。”
“其四,巡營的騎兵隊形鬆散,馬匹也不甚雄健,看起來不像是常備的精銳。”
秦夜聽完,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
“也就是說,虛張聲勢的成分很大。”
“是!”斥候總旗肯定道,“依屬下看,能戰之兵,最多十五到二十萬,而且糧草似乎也不充裕,士氣……隔著遠,看不真切,但營中時有爭吵聲傳出,不似鐵板一塊。”
秦夜點點頭。
“辛苦了,下去領賞,好好休息。”
“謝殿下!”
斥候總旗退下後,趙斌忍不住開口。
“殿下,既然他們外強中乾,咱們還等什麼?一鼓作氣打過去便是!”
“二十萬烏合之眾,咱們八千百戰精銳,加上火器之利,足以破之!”
秦夜看向牆上掛著的、新繪製的赤岩城周邊地形圖。
“即便隻有十五萬,據城而守,背靠赤岩山,前有赤水河,也是塊硬骨頭。”
“我軍連番征戰,士卒疲憊,傷員需要時間將養,糧草轉運也需要時間。”
“最重要的是,”他頓了頓,“朝廷的旨意,是讓等,讓談。”
趙斌張了張嘴,最終隻是重重歎了口氣。
“那……咱們就乾等著?眼看著他們在那邊扯虎皮拉大旗?”
秦夜的目光落在地圖上的赤水河。
“等,不代表什麼都不做。”
“趙斌,你去做幾件事。”
“第一,讓工兵營繼續加固榆川城防,尤其是麵向西麵的城牆和城門。”
“第二,從今日起,各營每日操練時間增加半個時辰,內容以守城演練和長途奔襲為主,保持士卒體力戰技,也讓他們沒太多空閒胡思亂想。”
“第三,派人去後方催糧,能多運來一石是一石,同時,在榆川周邊征集……不,采買糧草,價錢可以比市價高一成,但必須自願,嚴禁強征,違令者斬。”
“第四,”秦夜聲音壓低了些,“選兩百名最精銳的斥候,分批潛入赤岩城周邊,不必冒險靠近大營,重點查清幾件事。”
“赤岩山可有小道能繞到城後?赤水河上遊何處水流最緩、河床最硬?聞拓那幾個大貴族,各自的營盤紮在何處,關係如何。”
趙斌眼睛漸漸亮起來,用力抱拳。
“末將明白!這就去辦!”
命令很快傳了下去。
榆川城裡外,頓時又忙碌起來。
加固城牆的號子聲,操練場上的喊殺聲,車馬運送木石糧草的軲轆聲,混在一起,驅散了之前那股沉悶的等待氣氛。
雖然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有事做,心裡反而踏實點。